他不说话,气息很快平稳了下去,一身浅袍,一肩墨发,一眸愧色与痛色,“与长风的婚事推后,好吗?”
“不好。”她坐起身,侧对着他,毫不在意的揽好被他扯乱的衣裳和长发,风情笑道:“比起五年前,轻薄弟妹的感觉如何?”
他脸色一黯,利眸眯了眯,紧紧盯着她:“你可知摄政王现在正带兵包剿城外的各路叛军?新帝登基之日,也正是宫闱大变之时,他的摄政王之位,正是敕宗帝为保拓跋江山铺下的路,因为,敕宗帝不会无缘无故将江山让给一个死而复生的假孝宁皇后,他的真正目的是将江山让给拓跋睿渊,让他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睿渊现在还躺着,根本没有醒过来!”她的风情敛去,冷冷看着男人。
“这个摄政王才是真正的睿渊!”他的眸子亦犀利起来,突然耳廓惊动,袖子轻轻一挥,捻灭楼里所有的宫灯,“而小皇帝和假太后也是他的棋子,我很庆幸你和僢儿没有成为他的棋子!”
她心下一惊,忙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衫,轻身跃向楼台,“长风不可能是睿渊!”
“先别出去!”他飞身过来,拦住她,斜睨楼外那一排排重甲禁军,“此刻宫内大乱,你独身出去会有危险!”
她甩开他的手,微眯眸:“相信了你的话,我才更危险!若我没猜错,这个宫里埋伏更多的是你的人!你想最先夺国玺,对吗?”
他薄唇紧抿,不置可否:“是,但是国玺不在假太后手上。”
“你抓了孝宁太后?”她惊得后退一步。这段日子长风什么也没告诉她,只是让跟随他们的无暇去伪装孝宁皇后,让她待在后宫,哪儿也不去。她只道是一切如常。因为这五年里,长风将睿渊剩下的七万兵马归还给了朝廷,并暗中保护敕宗帝的安危,一时脱身不得。而她,化名‘白帝子’,隔段时日进宫为敕宗帝治病,为敕宗帝办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假扮孝宁皇后。
朝廷之事,她不大想卷进去,只是在面对敕宗帝时,说些不欺君罔上的话,想着长风能快些安排好事宜,寻得新明君助之登上帝位,托付兵马,而后与他们母子寻安静之处度日。
而长风说过,当年他们掉下浊河,是孝宁皇后之父晋公游船时救了他们,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之后晋公将他们引入京城,入宫面圣,请求他们救奄奄一息的圣上。
于是,他们在京城一住就住了五个年头。
“是,我抓了她,但她不是孝宁太后,只是个婢女!”他将她拉回楼里,在暗夜里沉沉看着她,“睿渊不可能将国玺交给一个婢女!他是打算趁此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囚死于皇城,却没料到凤翥与拓跋睿晟早已同气连枝,一路朝西北两门杀过来。轻雪,我能在皇宫来去自如,是因我在这里有内应,这次,我不想与他们正面交锋,先带你出宫!”
“我要出去的话,自己有办法出去!”她冷冷回他。长风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难道她分辨不出到底是长风还是睿渊么。最危险的人是他,他才是那个满嘴谎言与欺骗的男人!
他看着她水眸里的不信任,眸中掠过一丝苦涩,沉声道:“那条密道已经让凤翥宫封锁起来了,而且,风僢医馆也让凤翥宫的人寻到了。”
“凤翥宫?”她惊得脸色惨白,迅速转身往外跑。凤翥宫的人怎么会突然寻了来,她的綦儿和僢儿还留在馆里!
“轻雪!”男人追上她,一把掳了她的腰从楼上飞下来,薄唇贴在她耳后:“先别自乱阵脚,綦儿和僢儿已经让我的人救了出来……”
“那他们在哪里?”她焦急扭头,与他唇角擦过。
“先出了这里再说!”他回头望一眼追过来的禁军,抱着她投入湖里,进入他的水下宫殿。
两人刚跳下罗湖,便有数支利箭‘嗖嗖’的射向湖里,箭雨纷飞。水底下,凌弈轩紧紧抱着她,游入一条水草掩盖的密道,开关进入他在京城的水下地宫。
这里的地宫没有洛城那样的透明顶,暗黑幽深,一眼望不见底,他们游进去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凌家军水兵正戴着隔水面罩,手持银月弯刀,成行成列游入湖里。
“先去换套衣裳。”他抱着她走进他在这里的寝殿。
他的寝殿摆设很是简单,一张超大的红木大床,四根镶金龙的白玉石柱,一张圆桌,一个衣柜、数颗照明用的夜明珠和永久不灭的鲸鱼膏灯(以鲸鱼脑油制成的蜡烛)。
“换上吧。”他接过婢女送过来的一套深衣,给她递过来,而后自己走入偏间,窸窸窣窣换起衣裳来。
她接过衣裳,走入遮帘后快速换上,随即一言不发往外面走。
“綦儿和僢儿已让青书接到白湖。”他从偏间走出来,换上了一身用青丝绣着华丽图案的月牙白华袍,湿发放下,眉眼明净,“有人将凤翥宫的人引了来,所以有凤山庄和风僢医馆都不能住人了,我暂且将他们接往白湖睿宗王府,避过这场战乱。”
她停住脚步,冷冷回头看他:“我不相信长风是睿渊,也不相信凤翥宫寻到了我的风僢医馆,这分明又是你的一场阴谋,对吗?凌弈轩。”
“不对。”他看她一眼,撩袍坐下,兀自取热水里温着的酒壶,斟一杯浅呷着,“是不是睿渊,等见到躺着的那位就知晓了。至于凤翥宫为什么能寻来,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通风报信?”
“当然有。”她讥诮一笑,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那个人不就是睿宗王你么?”
“除了我,没有其他熟人来过你的医馆?”他挑眉。
“你的下属、你的王妃算不算‘其他熟人’!”她俏脸骤冷,霍的站起:“我不管你又在策划什么,算计什么,我只要你将一双儿子给我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