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得到自己上了船,河边的芦苇隔着布袋撩拨着她,阵阵水气扑鼻。
“见鬼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轻?”有人在失口大骂,声音苍老嘶哑,听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岁的年纪。对方在粗鲁的解布袋,将轻雪的脸露出来,扯下她发上的玉簪,“让我看看……呀……”
四目相对,两人皆让对方吓了一跳。
“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劫了个黄花大闺女!”
轻雪则是让婆婆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银发凌乱,面颊上皱纹横生,一双老眼瞳仁外凸,眼白多而眼黑少,嘴唇如一双腊肠挂在嘴上,真的很难想象她刚才劫持她的无声无息。
“小闺女,看够了吗?”她笑露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陡然用那只粗糙如树皮的手去拨轻雪娇嫩的脸蛋:“虽然劫错了人,但总算给自己找了副好面皮,瞧这细皮嫩肉的,看来我鬼面婆有指望回春了,哈哈。”
轻雪屏住呼吸,拒绝去闻婆婆嘴里那股恶臭。这婆婆,这辈子没用盐水漱过口吧,居然能臭成这样!
“呃,不对,这张脸……”鬼面婆越看越不对劲,忙将老手收回来,“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呢?让我想想……谁?”
正自言自语着,她陡然回头,一双白瞳仁随着她警觉盯视的样子显得愈加恐怖。一声大吼间,她已持起身侧的金花拐杖,紧紧望着芦苇丛后面。
轻雪看着她,只觉这个婆婆有些丧失常性,说话颠三倒四的。
而果然,身后的芦苇丛中一阵骚动,随着湍急的水流赫然拨出一只小舟,舟上一伟岸深袍男子站立,墨发随风飞舞,冷道:“凤翥鬼面婆,你宫主要持挟的人在这里!”
“是你!我要抓的人就是你!”鬼面婆一阵大呼,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而后一把抡紧布袋袋口,将无法动弹的轻雪再次装回去,对这边道:“先说好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凌弈轩坦然答之:“是本少主的女人!你要抓的人是我,先放了她!”
“既然你们是一伙的,那这个也不能留!”听罢,鬼面婆却瞳仁一缩,一张老脸即刻变成鬼罗刹,用拐杖轻松挑起那布袋就往湍急的漩涡里扔,“这些年我鬼面婆从未失手过,既然都是你的人,那你来两人我就杀一双!”
凌弈轩脸色大变,没有时间再跟这鬼婆理论,忙身子一跃,朝那漩涡飞去。他想救轻雪,却无奈鬼面婆拐杖一挡,将他伸过去的手挡了回来。
“该死!”谁都知道这丑太婆性情古怪,武艺变幻多端不谙常理,只要是她要杀的人,她死都要咬着不放。眼见那布袋朝漩涡飞去,他不得不让手中的飞龙剑出鞘,以意念舞剑缠住鬼面婆,自己则飞扑过去救人。
只是,他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布袋“噗通”一声漩入漩涡。
他剑眉一皱,毫不犹豫纵身钻入那漩涡。
布袋里的轻雪只觉一股急流直往自己的鼻孔嘴里钻,猛得她没时间去反应,而她动弹不得的身子如被夹在刀刃间,一阵阵的疼,她的身子在往下旋,砸在礁石上,越陷越深,直到没有知觉……
“醒醒!”有人在拍她的脸,将她从漩涡里拉回来。
她睁开湿哒哒的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抱着她,攀在一块仅够一人的滑石上,旁边的水流依旧很急。
“谁?”她眨了眨眼睛,弄掉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才看清这个紧紧抱着她的人的样子。墨发湿透,粘在颊边异常性感,剑眉英挺,利眸冰冷,水波将他深邃的五官洗得柔和了些。
而后又是一阵水浪,将她的脸和眼又打湿了,“你救了我?”
他道:“还不算,我们现在还未上岸。”搂着她腰肢的手臂又紧了些,因为旁边的水流更急起来,扑得她的三千发丝紧紧粘在她的胸前。
他开始抱着她顺着水流方向游,道:“会游泳吗?我给你解开了穴道,挤出了你胸腔里的水,应该暂时没问题。”
“不会。”她的身子一阵发冷,只觉背部很痛很痛。
他看她一眼,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划水,“这里是小商河,水流急,暗礁多,而且水都比较深。如果在这河里呆一个时辰以上,我们绝对没有命上岸。”
“嗯。”她抱着他的腰,脚下果然触不到底,身子浮着,水压压迫着她的胸腔。
水流在带着他们往前游,不大一会,就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他的身子却猛然一僵,立即搂了她躲到一处枯黄的芦苇丛后,不顾那水的绿色,也不顾到处浮着的枯黄芦苇秸,一下子将她拉到水下。
“坚持一会。”他搂着她,用唇覆盖上她难以呼吸的嘴,给她渡气,两人湿透的身躯紧紧贴合着。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掌心下触到一处很深的伤口。
半刻,他才带着她浮出水面,看到不远处鬼面婆架着小舟隐入另一片芦苇林,渐渐消失在眼界。而岸边,早已横七竖八躺满不少尸首异处的尸首,全是他穿着墨衣的部下,死状很惨,冥熙则浑身是伤立在那里等他,足以可见鬼面婆的凶狠毒辣。
他游过来,将她往岸上轻轻一摔,笑道:“看来这疯婆子大开杀戒了!”
“主公,鬼面婆是奉命行事捉拿主公,他们凤翥已得知您来京。此刻她应该是打算去小商河下游打捞您和夫人的尸首。”
“呵,尸首。”他看一眼躺在地上不断吸气的轻雪,再望望不远处来势汹汹的东梁军,“真准时,做戏的人又来了。”
急匆匆往小商河赶来的人马,正是睿渊,这位亲自前来搭救的年轻王爷望望一地的尸首和一身是伤的冥熙,恭迎道:“都怪睿渊来迟,让四爷和嫂夫人受惊了,请随睿渊回东阳王府吧。”
“不必。”凌弈轩缎袍上湿漉漉的,裹着他精壮结实的身躯,越显他的颀长伟岸。他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没有上睿渊的马,而是坐到山庄的家奴赶来的马车里:“不必惊扰王爷,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