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红衣女子修长的青黛眉微微折起,涌上淡淡的忧:“我对擎苍不放心,这个人虽倜傥不羁,海量汪涵,却亦为朝廷鹰犬,屈身朝野。如今太上皇云游四海,踪迹杳无,圣上他又……所以我担心,擎苍入凤翥宫的目的不简单,而这次,他竟然先是对轻雪使三日寒,而后以阴阳木做法,逼轻雪烧燕子坞,三番两次逼我现身。我猜,他早已得知我还活在这个世上。”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应该是我让你给轻雪送七花七叶丸开始,我伪装你接近轻雪的那几次,可能让他看出了破绽。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现身……”
“主子,你那边还有牵挂,不如索性让小主子以为你死了,免得再节外生枝。”花面婆叹息一声,揭下头上的花白面纱,露出她那张皱纹横生的老脸:“其实这个世上最苦的人是主子你,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让小主子报复报复那对狗男女也好,尹诺雨该死,那个负心汉更该受到惩罚。”
“不要说他是负心汉,他没有负过我。”女子转过身来,沉静的凤眸一眨不眨,视线没有焦距:“如果可以,我想将轻雪托付于他。”
等凌弈轩出去追那自称花面婆的婆婆后,轻雪心头紧绷的那根弦猛的松懈,身子受不住的往后倒,而后眼前一黑,啥事也不知道了。
“爷。”外间的丫鬟们在轻声施礼,将一室的寂静打破了,也带来了一屋子的阴霾。
她不大想看到那张整日阴沉的冷脸,于是闭上眼睛装作没醒来。
凌弈轩走进来,看了看她的脸,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睿渊用他的一根手指,换来了你的毫发未损。”
她没有睁开眼睛,红唇抿得紧紧的:“我没有错,睿渊更是无辜的。”
“他是自愿断指,此情情真意切,看得真是让人感动。”他突然笑起来,壮硕的身子慵懒换了个坐姿:“所以我没有要他的断指,改为让他只身跟随我们回洛城,吃下人食,睡下人房,做我凌府一个低等家奴。”
“他是王爷,当年九五至尊的同胞皇弟!”她睁开眼睛,冷冷提醒他。这个男人是否太过狂妄自大,不明是非!“你这样做,是要株连九族的!”
“呵,出了京城,他就什么都不是。”他不知何时走到床边来,俯身,用唇轻咬她的耳垂,暧昧挑逗:“你放心,没有人敢株我九族,这一辈子都没有人敢。养好身子,我们明日启程回洛城,嗯?”
而后重重咬了一下,放开,大步走出去。
梨花一枝春带雨,芙蓉如面柳如眉。幽兰露,如啼眼,一枝红艳露凝香。
莫儿小丫头站在铜镜前给轻雪梳妆,用胭脂给她遮了遮苍白的脸色,而后放了梳子,欠身:“请夫人一路保重,莫儿这就告退了。”
今日一大清早,爷就将山庄的所有奴仆都遣散了,打发了碎银,还了卖身契,将这宅院空置下来。而她刚刚去账房领了碎银,行装也打点好了,只等主子们离去后,她便可回家乡。
“爷说什么时候动身?”她对他的这一转变有些微微吃惊,毕竟昨天他还要惩罚她直到那燕子坞修葺完好为止,今日倒是弃园了,不像他咄咄逼人的行事作风。
“晌午时分吧,爷现在出门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了,说一回庄就出发。”
“好,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来,拖着过长的紫色裙摆往外走,走到那妲儿的房间,推开门。
“嘭!”那妲儿正艰难的爬出帐子在够小桌上的茶壶,听到声音,惊慌了一下,不小心将桌子上的一个水杯给扫了下去,“是你。”
“是我。”她走进来,捋袖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想不到爷这么快就将你放了下来,看来也是怜惜你。”
“云轻雪,你别得意太早。”那妲儿不接她递过来的水杯,奄奄一息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我有没有用邪术控制你,你比谁都清楚,我在爷面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个神秘老太婆根本没有助过我,她跟你是一伙的。”
“我不认识她。”她笑了笑,将手中那杯水搁下,居高临下望着那妲儿,“不管有没有成功,你都使用了边洋邪术,而且证据确凿。我只是将计就计……”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你枕下放了阴阳木?”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呵,先是对我使三日寒,而后又是阴阳木,你觉得这些计划可以天衣无缝?”
“哼。”那妲儿不服气的将头扭到一边,冷道:“我真后悔没有用三日寒直接要了你的命!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是陷害未遂反被咬一口,但我已受了惩罚保住了日后在府中的地位,而你呢?”
说到此处,她扭过头来,暗淡无光的眼眸里有了神采:“爷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对我只是小惩大诫,而你,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一点一点的拔!哈,一想到那个整日寸步不离粘着你的奶娃王爷,我就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脸上被刻上‘奸’字的样子,一定比被吊在门洞上更要痛快,哈哈……”
“我们今日要启程回洛城了。”面对那妲儿故作的猖狂大笑,她平静出声,望了望寂静的四周:“梓蓝被遣回老家了,没有人给你打点行装,看来,爷是打算将你留在这废弃的庄园自生自灭。”
“我根本没有行装需要打理,就如当初爷将我秘密带来这里一样。”那妲儿的脸色起初为轻雪的话微微变了变,却很快压了下来,拔高音量道:“爷会亲自派人送我回御敕府的,他离不开我!”
“这么说是不需要我帮忙了?”她听罢,浅浅一笑,提起裙摆往外走,“那妹妹好生歇着,姐姐回房去打点一下,还有一些衣物需要收拾。”
“喂,等一下。”
她回头,唇边漾开两个笑涡,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