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挂于林梢。满天繁星映照着在此驻扎的大宋军队。
几处篝火熊熊燃烧着,点缀着密布在星空下的穿天峡谷中的白色营帐。巡逻士兵缓缓地从火光外的帐篷边走过,影子被拉得老长,除了篝火的扑哧声和夜风缓缓吹过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在离大营不远处的小溪边,一个女子正自坐于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浅见拂动她洁白的衣袂,整张脸都笼罩在了朦胧的月光中,只见她神色落漠,双手攥着一个古木口琴,置于唇边,轻声吹奏,曲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吹到动情处,一颗晶莹的珠泪却无声地自眼角滑落。
她正是赵溪月。
赵溪月垂下眼,清澈的溪水在月色的映照下,呈现出粼粼的波纹来。那水光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庞,一张清俊的脸庞,一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
赵溪月吃了一惊,见那张脸依旧静止不动,方才捂着胸口,轻呼了口气,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居然会产生幻象!
可是下一刻,她再次震惊,因为水中的那张脸居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不辞而别!?”赵溪月猛地转身,便迎上了那张依旧俊朗,却憔悴的脸庞。
“阿昊!?”赵溪月惊叫出声,手中的口琴也随之滑落在地,月辉映照着她瞬间涨红的俏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完颜昊躬下身去,拾起赵溪月掉落的口琴,交到她手中,黑亮的眸子望定她:“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离开我?”
赵溪月沉默了,猛然间,她眼中光芒陡现,抓着完颜昊的臂膀道:“阿昊,你快回去!这是宋军的营地,你在这里很危险的!”一边说,一边将他朝金军营地的方向推去。
完颜昊却并不移动,被赵溪月推得退后几步后,站定,望着她俏丽的脸庞,眼角眉梢都充满着笑意:“月儿!你还是关心我的啊!”说罢,抓住赵溪月的手,暖声道:“那好,你和我一起回去!”
赵溪月奋力挣脱完颜昊的手,转过身,垂下眼,望着那清溪中的月影,语音中带出绝情的音符:“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完颜昊急忙上前一步,脸上神色焦急,道:“月儿,你是担心你刺杀父皇的事么?那件事已经查出真相了,完全是兀术所为,父皇已经不怪你了!”
突然,赵溪月转过身来,冷冷地望定完颜昊,道:“可是,我还恨他!要不是他,我父皇就不会死;要不是他,我就不会流落为奴;要不是他,我皇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说着,脸颊处一泓清泪忍不住滑落无声。
这些日子以来,听着姐姐讲诉在金国的遭遇,赵溪月是泪落如注。而在宋营中呆的这些天来,和萧大哥秉烛谈心,听到海阔天空,壮志雄心,誓要为大宋收复失却的河山,迎回在五国城中为囚的大皇兄,赵溪月的心也不禁有些澎湃,只是,当听到完颜昊带兵前来迎战后,她便愁眉不展,终究,她不愿看到他有事,也不愿看到萧大哥有事。
完颜昊一愣,这便是他们之间永远的隔阂么?如今宋金又再度开战,他身为金国太子,而她身为宋国公主,的确是不可能在一起啊!完颜昊垂下眼,一脸黯然!
沉浸在痛苦中的两人,此时,都不会想到,更不会注意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自站在小溪边的树林后,双手攥起了拳头,额上青筋乍现,眸中透出郁怒与失望的神色来!
此人正是宋军主帅萧峻。原来,晚饭后,萧峻想去找赵溪月聊聊天,却发现她不见了。想到她肯定是到这小溪边来了。最近几天,她每天都来这小溪,且都是愁眉不展的。峡谷中,夜风冷冽,萧峻急忙拿了件衣服,准备给赵溪月送过来。
谁知,刚刚走到这里,便被他看见了这动情一幕。手上那件衣服顿时滑落在地,萧峻的心也随着那衣服滑到了谷底。他一直爱着的月儿,似乎和这金国太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情事。
赵溪月心中刺痛,冷冷地道:“你快走吧!要不然只要我大呼一声,前面守营的兵士,便会来捉拿你!”
完颜昊闻言,抬起头,微笑着望着赵溪月,不过在赵溪月的眼里,那笑容看起来却异常苍凉,只听完颜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你会吗?”
赵溪月内心深处某点被他一句话,轻轻击中,但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她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一扬手,指向完颜昊,冷冷地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杀了你!”
“现在就是想走,你也走不了了!”完颜昊正待说话,一声大喝打破了两人对峙的气氛。只见萧峻着一身银白的铠甲,缓缓地自林后走了出来。
溪边两人同时一惊。赵溪月急忙向完颜昊使了个眼神,接着走上前去,挡在萧峻身前,道:“萧大哥,你怎么来这里?”
完颜昊岂是胆小怕事之辈,更何况他如果不能带同赵溪月回去,他自己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月色朦胧,照在萧峻明朗的五官上,完颜昊只觉得好眼熟!在哪里见过呢?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只见他神色凛然,上前一步,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今日不能带走月儿,我也没有想过单独回去!”
萧峻轻轻推开赵溪月,上前几步,走近完颜昊,冷冷地道:“完颜太子,怎么如此差的记性,当日在候兆川,你不是挺威风的吗!”
萧峻走得近了些,完颜昊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又听他如此一说,顿时回忆起,当时在候兆川被自己鞭打的那个人来,他目中光芒一闪,猛然间大声道:“你是那次挨过我鞭子的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