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昊犹自狂乱、挣扎,一掌向拓拔手臂上击去,圆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面色阴郁,厉呼:“放开我!放开我!”
拓拔强忍着手臂的疼痛,仍旧紧抱着完颜昊,想将他从火光边拉回,无奈失去了本性的完颜昊劲道更比平时还要强上几分,左肘猛地向后一击,拓拔胸间中了一肘,抱住他的力道便小了许多,完颜昊趋势挣脱了拓拔的束缚,绝望地冲向了火光中。
拓拔心中大凛,正待上前阻止,却听“呯”的一声大响,完颜昊应声倒在了火光边的地上,赵环环正自手执一块烧断的抬棺材的把手,高举过头,样子惶恐地呆在了一旁,嘴里自语道:“疯了,他疯了!”
“公主!”正在这时,徐猛已然骑着一匹快马而来,见到这副情形,不禁大为吃惊,急忙跳下马来,跑到赵环环身边,关切地道:“怎么回事?”原来,萧峻始终不放心赵环环等人护棺而京,便派了徐猛前来保护。
此时,大火已经渐渐熄灭,只余几许火星在残赅中飘飞,整个棺材尽数化为了灰烬。徐猛乍见赵溪月的棺木被烧毁,又见完颜昊昏倒在一旁,拓拔正将他抱起,缚于马背上,不禁猜出了几分,一双黑亮的眸子中盈满怒意,正待上前去讨个说法,不料身形刚一挪动,一个纤细的手掌已经握上了他的手,温热而柔滑,徐猛转过脸去,便见赵环环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只得恨恨地盯着完颜昊一行人,纵马而去,扬起一路尘土。
金军营地王帐中。
完颜昊躺在软塌之上,幽幽地醒了过来。拓拔守护在旁,寸不未离,眼见完颜昊醒了过来,急忙端过一杯热茶,递于完颜昊:“殿下,先喝口热茶吧!”
完颜昊并没有去接拓拔手中的热茶,而是撑起身子,环望了下四周,努力地回忆先前发生的事,发现自己身在王帐之中,不禁奇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拓拔放下茶碗,望着完颜昊,轻声道:“当时殿下看见月妃的棺木被烧毁,发疯似的要冲进去,被月妃的姐姐给打昏了!”
刚才的一幕渐渐地在脑海中清晰地显现出来,完颜昊眸光黯淡,拓拔害怕他又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来,一颗心已然提上的喉头,却不料完颜昊斜卧于塌上,面色沉静如常,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常的举动。
拓拔又从一旁的几案上端起茶盏,递于完颜昊,完颜昊接过“咕咚”喝了一口,又递还给拓拔,也不看他,轻声道:“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说罢,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拓拔轻叹一声,端过茶杯,默默地退了出去。在走出王帐的瞬间,拓拔最后回头看了完颜昊一眼,心里总觉得有哪点不妥,可仔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夕阳抹去最后一丝光亮时,夜幕终于降临了。
繁星点点如宝石般镶嵌在郁郁葱葱的林梢上,有如一只只晶亮的大眼睛般,一眨一眨地,将幽冷的辉芒洒在林间的生灵上,也洒在了“断肠崖”边如一尊石像般跪坐的完颜昊身上,月光将他的半边脸隐藏在了暗影中,看不分明,但脸上泪痕犹在,在月光的辉映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完颜昊突然跪伏在地,双手攥起崖边嫩草,眸子幽蓝冷冽,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冷光,他本就半生孤单,受尽苦楚,而今最心爱的女孩也离他而去,此时的他已是万念俱灰,心想:“月儿既逝,我活在这孤单尘世还有何意义,实在是没有丝毫念想!”
完颜昊望着断肠崖前的那个深谷,只见谷口烟雾缭绕,深不见底,看着看着,那聚集在一起如花般的雾团,突然幻化成赵溪月纤丽的身影,如花的脸庞,他呆呆地望着谷中那个赵溪月的幻影,猛然间,仰起头来,纵声长啸,直震得断肠崖边无数落叶飞舞乱转。
完颜昊眼含热泪,望向那幻影中的脸庞,伸出了手,轻轻说道:“月儿,你一个人去那样冰冷的地方,难道你不寂寞吗?难道你不寂寞吗?”最后一句用尽全身力气,满含悲愤发出,却是震耳欲聋。
只见那雾中幻影亦向他伸出了手,微笑着似在叫道:“阿昊,我当然害怕寂寞,你来陪我啊!”完颜昊泪眼模糊,身体更加向雾中一倾,双足一登,身子飞起,便跃入了深谷之中。
拓拔一早就发觉完颜昊不会如此就放下心中执念,一下午都忧心忡忡,谁知,晚上却发现王帐中没有了完颜昊的身影,他顿时一惊,发动众人,开始寻找完颜昊。
他带领着一队精兵自山前寻找,突然听到一声长啸如哭,发现完颜昊正自栖身崖前,紧接着便听完颜昊一声“难道你不怕寂寞吗?”,他急忙施展上乘轻功,大叫一声:“殿下!”,纵身上前,他轻功了得,当真是如箭离弦,迅捷无伦,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奔到崖边时,只撕下完颜昊的半幅衣袖,完颜昊已向崖下落去,直入谷底,浓烟白雾随即弥合,将他遮得无影无踪。
拓拔黯然长叹,沮丧不已,手中持着那半幅衣袖,怔怔地望向崖底,一段诗文不禁脱口而出:“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去,离别苦,个中自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众士兵也黯然呆立,全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半响,拓拔才回过神来,转头对众士兵道:“赶快到崖底寻找,殿下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清醒之后的他,回想起当初因为兵工厂事件,完颜昊也曾经坠崖,却福大命大,被水潭救了一条命,而今日或许也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