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缓落京师,银装素裹谈不上,就是涌上一股淡淡冰冷微寒的忧愁怜惜。
柠沁屋子里点燃好几炉火,柔情似水的面上正是对自己孩子的期待,素手缓慢抚着,像是在脑力刻画那小家伙的模样。往日就像一觉转醒,她好似重新得到了希望和依托。
“娘娘,陛下遣人送来的燕窝粥。”小丫鬟笑盈盈,心里甚是比柠沁都甜。
柠沁伸手接过,未道谢只含笑优雅舀着送入口中。她恨却无能为力,她不甘却只能安分,她只是个女子,仅是一介女子。
燕窝洒出,玉碗崩裂,柠沁托着肚子闷哼起来。一旁宫女小丫鬟们顿时变色,深处宫里多年的老嬷嬷瞧一眼便知道出了什么事。
“速速请来太医!快去!”老嬷嬷立即吩咐,接着命人让忍痛的人轻轻抬到床上。
“你去禀报皇上。”龙种有事,她们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掉。
清风起,闻言君迟来留驻,龙颜由着急到愤怒。大声的斥责令众人皆颤颤头磕地,久久不敢起身...一盆一盆的血水恶肉被端出来,君眉深锁眼里有的是掩不住的嫌弃。
柠沁容颜苍白的不像话,汗水直淌,她看到门边顾萧扬的神情轻轻敛下眼,任泪珠滑落打湿枕头容颜。她想让那人离开,她想让所有人离开...
不曾想过一夜承恩,肚子里便有了小生命。虽然对顾萧扬没有任何感觉,但毕竟是她的骨肉,她还没看到孩子出生就已经离开她了……
老嬷嬷看到那盆里的胎儿已经有些成型了阿!心里哀叹,这深宫就是吃人的怪物。
顾萧扬离去,不做表态却是一种最好的表态,柠沁已无求生的欲念,便阖了眼。老嬷嬷进来,看到那床上人儿一时怜惜的不得,多么美的人阿。
“嬷嬷。”
一声脆生生的声音让老嬷嬷回神,而无人发现柠沁听到那声孩提声眉头微蹙,悲伤的不得了。
“四皇子!您现在不是应该在书院吗?”老嬷嬷板起脸。贵妃刚有身孕那会皇上就让四皇子去上书房学习了。怎的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顾瑜大眼睛闪着,委屈的小手抠着门边,身子微微颤抖着“我,我听有些人说娘娘……小弟弟...走了,我就,我就来了。”
话虽断断续续,老嬷嬷却是得以清楚“唉,四皇子进去吧,娘娘在内殿。”说罢便离开。
顾瑜担忧的趴到床边,轻轻拍打着床上脆弱的人,眼里确实是真诚的担心“娘娘?”
柠沁睁开眼“瑜儿。”
顾瑜听到后大眼睛里落下来眼泪,是阿,他还只是孩子,不论他母妃多么阴狠毒辣,孩子心里还是保留着最真挚的感情。这些柠沁都懂,甚至她已经猜测出下毒之人便是文妃。
“娘娘,您可不可以不死?从来没人关心瑜儿,只有娘娘一直关心瑜儿,瑜儿不想娘娘死掉。”顾瑜伸出手轻轻扯着柠沁露在外面的袖子。
柠沁伸出手轻轻摩擦着那圆润可爱的脸颊“瑜儿,人心比鬼神更恐怖。”
顾瑜猛点着头“瑜儿错了,瑜儿改正,您原谅瑜儿吧...也请娘娘原谅瑜儿的母妃吧。”
顾瑜前一句说的有些重有些快,有一句很是轻很慢。柠沁眼里泪缓缓淌着,她柠沁不是圣人,收回手闭眼不吭声的想要睡去。
顾瑜安静的跪在地下,望着那总是温柔亲和的人,他多次偷偷听到母妃说娘娘的坏话,和说要害娘娘,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母妃真的会那么狠心。小小年纪的他心里就印上了深深的内疚和对自己的责备,将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轻轻的担在了小小的肩上。往后他曾想若是没有娘娘就没有出人头地的他。
此事当然传入文华耳里,他是无痛无痒无所谓,可是却不能让卫一朝知道。下月十五?呵,这小子怕是已经记不得自己生辰了。抬眸看着奋笔苦思的人,发高冠起后又止泻一背,眼里是清澈,偶尔那一抹自信清扬有那么一分像极了他哥哥卫子纪。不知怎的让他又想起他有一日说的一句话:呵,我卫一朝有很多的不知道不明白,还望老天不吝赐教!
这小子就是有一股子张扬劲,虽说现在已经收敛许多。
卫一朝默写的很不是滋味,这大恶人一直看他作甚?看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快写,写完与我一同对弈。”
卫一朝扫到那棋桌叹气“喂!你到底把爷当什么?这琴棋书画爷有必要学吗?”
文华冷眼扫去,卫一朝闭嘴继续默写...随即扬起唇,透着玩味“当你是黄花大闺女。”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卫一朝再忍了!可轻轻淡淡的他有点想念心头的人儿,皇宫深院她可还好?忍不住开口询问文华“我说...沁儿她在宫里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
久久后,在卫一朝连眉梢都显得失落的时候,文华道“很好。”
卫一朝就像是清风拂过,那就好,那就好。
文华偏头看向门外风景,他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那么在意这小子的悲欢?
“文华!今日便到无衣吧。”卫一朝甩甩手腕,满意看着自己默写的。
“恩,可以。”文华依旧望着门外,他应该是精神分散,因为今日默写的是战国策并不是诗经...下棋也是思绪放空,因为卫一朝总是嬉笑得意,今日这个大恶人怎么总是有机可乘?难道是他棋艺进步了?
卫一朝瞟见雪未停,一门心思的去看。
“就这样,今日结束。”文华放下白子,起身出门任纷纷雪花落在他衣上肩上发上。
卫一朝当然是乐的高兴。
文华走去一个池塘边,看向一个方向“出来吧。”
傅玉郎姗姗出来,摸着鼻子“嘿!大学士叫我?”
不理会他,随意的坐在石块上,眼里含笑看着站立不安的人。傅玉郎耸着肩凑上前“您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吧,我监视你很久了,皇帝的命令。”
文华手指轻摩擦着下颚,那齐肩的发好似长了一些,却也无多大变化“我要见水惊鸿。”
傅玉郎故作惊讶“你见那母老虎干嘛?难道大学士对那母老虎有意思?我跟你说她那人特别凶不说还曾经虐待人!而且阿...”
“那是我的事,你不必担心。”文华也不解释,好似真如傅玉郎所说那样。
傅玉郎皱着眉“啧!你怎么那么想不开?”
某种承认上,文华认为卫一朝两兄弟和这个傅玉郎有些不相上下的嘴皮子,错了,是更胜于。而如今顾萧扬估计对他防范心更大了吧,不过也剩不了多少时日了……
“最近怎么不见那个姓欧阳的小子?”
傅玉郎拍拍屁股,用脚把地上的雪剥落开直接下“欧阳大哥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任务是秘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原来去执行秘密任务,估计是针对雁忊去了。文华整理衣襟径自离开,留的坐在地上的某人使着劲的瞪那背影。
想要了解是什么毒自然直接了当的办法就是找下毒的人,那个水惊鸿有绝对的嫌疑!所以文华花了三日才见到水惊鸿,而结果的确如此。文华见完水惊鸿直接来到小屋,将事情说了一遍。
卫子纪用一种‘你是傻的吗?’的表情看着文华。
文华面上一沉,毒蛇的看着卫子纪“你早就知道?”
“小爷没跟你说吗?”卫子纪反问。
文华早都想有扁着小子一顿的冲动了!现在这冲动他已经克制不住了!卫子纪感觉到危险躲入顾雁忊身后,然后伸出大拇指朝下鄙视一眼文华。
“嗬!”感情他不仅是白忙活还遭到鄙视?送一个冷眼给卫子纪让他慢慢体会。
顾雁忊问道“可有医治的办法?”
文华想了想,看向某人身后的脑袋“告诉我在你的昏迷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比如做梦场景,里面的人?或者在你昏迷前可有什么征兆?”
卫子纪点头又摇头。
“...”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他想去杀掉的病人“我怀疑你体内蛊是母子蛊,母蛊在谁身上就不言而喻了,肯定是那个水惊鸿。现在你们之间关系很微妙,她可以说是掌控着你的生死。”
卫子纪舒口气,那个水惊鸿不会杀掉他,这是卫子纪可以肯定的。
文华注意到卫子纪绷起的线忽然放松下,眼里看着卫子纪很是深沉。
“意思能救子纪的只有那个女人?”顾雁忊轻道。
“非然。”文华轻抿茶“得回去研究。”
卫子纪再次鄙视:你行不行阿?
文华冷眼看他:我倒是希望你死了算了。
最后三人在一起扒了扒宫里的卦文华才离去,卫子纪不满的扁着嘴“这该死的文华,为什么要说那么糟心的事给小爷听?”
“唉。”顾雁忊躺在摇椅,一把将卫子纪拉入怀里,拥抱着“深宫好比战场,一样的残酷无情。”
卫子纪有些明白了,那种感受只要想想就觉得残忍。悻然一朝不知,否则指不定又是寻死觅活投河自尽了!唉,一朝还小就受着打击是否过重了?
顾雁忊抚上卫子纪的面容“不用担心一朝,知或不知都无恙,愤怒可以鞭策他,仇恨可以伸拉他。并且你有意为他铺路造果,他,跨不了。”
卫子纪猛然抬头“你都知道?”
顾雁忊苦笑,眼里却是一汪情深“你当雁忊是傻子?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不是吗?”
是啊,他们一直都知道,人太聪明的确不好。而且已经过去一年。
“等病治好,我带你去大漠看落日可好?”顾雁忊拥紧怀里的人,上次大漠之行,丢了很多,也丢了那副他做给子纪的画。
“好阿。”卫子纪轻点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希望还能执你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