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抽离2
“子浩，司迁这孩子怎么了？”
“没事儿，叔叔，有个朋友本来和他一起的，可能来不了了吧。”他后面那几个字说得很轻。司迁在候车厅里，嘈杂的声音，冲破了他复杂的心情，他站在长长的队伍里，有些失落，他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喂。”一个很慵懒的声音。
“喂，我是司迁。”
“哦，有事么？”
“我马上要上火车了。”
“哦，你开学了呀？”
“恩，你还没起床吗？”
“恩。”
“哦，我也没事，就是给你说声，我走了。”
“恩。”然后对方就挂机。铁轨上的火车交错着驶过，刺耳的悲痛声，就像压过心脏，一片一片，被碾得粉碎。终于在一节车厢钱停住，上了车，回过头看，看着这座城市，孤寂的，陌生的，转身跨上去，我们还是离别了。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难过的想哭，几分钟后，火车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同一天，同一个车站，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但是一样的心情，又在这里述说着离别。
“死丫头，到了一定得第一个给我打电话，想我了，就给我说，我去看你，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记得还有我。”
“妈，你赶快把这家伙拉走，她再说下去，你女儿都上不了大学了。”我故意逗她。“李小佳，你这没良心的，这么急赶我走呀，火车还没走呢。”庄小刀继续喋喋不休。
我抱着她：“小刀，答应我，要好好爱自己。”我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妈妈过来帮我擦眼泪：“这两个丫头呀，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哭什么呀。”妈妈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爸爸搂着她的肩膀：“你也真是的，女儿只是去上个大学，你看看你。”
我扑到妈妈的怀里“妈，我会常常打电话回来的，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踏上火车，看着站台上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刀，向他们挥手告别。再见了，我的城；再见了，子浩；再见了，我的爱情，我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在人群中哭起来。
一双手在我肩上轻轻拍着，我扬起泪流满面的脸，眼泪凝固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方扬伸手擦擦我的眼泪，有些心疼的说道：“我跟你去那里。”
我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起。”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和你又不熟。”
“以后就会熟的，你到了那里举目无亲的，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他有些得意的笑道。“那你的店呢，你家人都知道吗？”
“店给转出去了，家里人巴不得我走远点呢，他们还省了一份心。”他说的很轻松，好像完全不关自己的事。
“哦，那你过去干嘛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
“我准备到你学校附近再开一家酒吧。”然后他把头轻轻靠过来，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我这次把我的老婆本都搭上了。”我诧异的看着他，看着他面前的那张火车票，上面写的位置根本不是这里，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便拿起票对我扬扬说：“我和你旁边的那个人换了位置。”然后把票放进钱包里，对我笑笑，我伸手摸摸脸上，眼泪已经干了，看着外面，阳光稀稀落落的。已经是傍晚了，时间就这样在我的生命中流逝了，我们的那些回忆也会越来越远吗？我靠在窗户，微微闭上眼睛。“小佳，吃点水果吧，你几个小时都没吃东西了。”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车厢里很安静，大部分的人都睡得很香。我接过他手里已经削好的苹果，轻轻咬了一口，他专注的看着我，“甜吗？”我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去，想起那个人，那份早餐，那些话，原来，你早已在我的心里结了茧。“怎么了？没事吧？”方扬担心的问。“没事，可能是空调的原因，有些冷。”我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他赶紧把挂钩上的一件衣服取下来披在我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他靠在座位上，一会儿就睡着了，估计是前半夜都没有休息的缘故吧。
2005年夏我就是从那时候起想要保护你的吧，想要留在你的身边，陪你看身边的风景，被你撕心裂肺的哭声所刺痛了，看到你红肿的眼，我的整颗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对自己过去的一切开始有些痛恨了，你这么美好的女孩，我又怎会想要伤害你的冲动呢。悄悄看着你微闭的眼，我想我在你的世界里沦陷了。方扬。
方扬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我拿着小包跟他下了车。外面还没大亮，到处都是接新生的校车。我走到外面学校的接待处，立即有学长学姐上来接过外面的行李。
方扬微笑着对我耸耸肩：“沾你的光，我可以免费做一次校车了。”我们俩在车上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立即就有人问：“你也是新生吧？”“什么专业的？”。我不停地笑着回答，方扬也应和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早已不是学生，还时不时凑到我耳边说：“美女好多哦。”“这种感觉好过瘾哦。”“还是当学生好呀。”他陪我报完到，我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呀？不会真的要在这上学吧？”他拖着我的行李箱跟着一个学姐朝我的宿舍走去。
“你的行李呢？”我才发现他只拉了我一个行李箱。
“刚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我先把它寄放在你们学校的值班室了。”然后得意的笑着朝里走，他比我先进宿舍，我听见宿舍里大叫了一声，我才赶紧进去：“怎么了？”大家同时看向我，接着三个女孩从床上爬下来。
“是你男朋友呀？”“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室友呢，呵呵。”我有些尴尬的笑笑，却发现方扬红着脸，他感觉避开我的眼睛，把我的东西放在唯一的一个空位上。
我解释说：“不是呢，我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也不是很熟。”
一个女孩凑到前面来：“他哪个专业的？”
“那个。他。”
我还没说出口，方扬已经笑眯眯的接过去了：“我还是个无业游民，不过很快就有事了，你们记得来捧场。”我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和那三个女孩开玩笑，又想起了那个人，第一次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第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那些悲伤又铺天盖地的在我的身体里冲击着，游离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走吧，我送你出去。”我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恩。”他轻轻地点点头，走到宿舍大门口，他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对环境都不熟，我怕你走丢。”
“恩？那你可以吗？”他又点头，又突然转过来叫住我，“小佳。”我转身望向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刺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话卡给我。
“这个？”我有些迷惑。
“你的新号，刚才顺便给你办的，你的那张应该不能用了吧。”这时才想起来到这里了还没给家里打电话，便接过来，“谢谢。”
“你的号我已经记下了，待会我安顿好自己，换了号，给你打电话，你先进去收拾东西吧。”“恩。”然后转身，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是感动么？还是太想念你了？所有的骨头又开始发出寂寞的声音。我想，我开始想念你们了，你们所有的人，还有我最爱的你。
高峰拿出那本日记本，已经很厚了，他想等到自己老了，就把这本日记送给自己的最亲的人，他拨通小刀的电话。
“喂。”他酝酿了很久。“小刀，在家呢，还没开学吗？”小刀屏住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知道他不会没事给她打电话的，她对他早已学会了主动。
“恩，还没呢。”又是很久的沉默。
“你知道小佳的电话号码吗？”终于问了。
“恩，有呢，我后天上午的火车，你来送我吧，我给你说。”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了，自私的为了见他一面，可耻的伤害自己在乎的人，高峰似乎考虑了一会，“恩，好吧。”
小刀赌气似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妈妈听到她房间里的声响，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小刀。”小刀继续收拾着：“没事。”
“是不是要走了，舍不得呀，你放心，妈妈有时间就过去看你哈。”
“那爸爸呢？”她抬头望向妈妈，两个人的眼神交叉在一起，妈妈便转身出去，丢了一句“他忙”。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可是却怎么也掉不下一滴眼泪，是什么开始，已经学会了习惯性的忧伤。她愤愤的把那张全家福丢进箱子里。
两天后的早上，还是那个火车站，小刀一个人拖着沉重的箱子等在那儿，她没有让妈妈来送她，用她的口气说：“不就是个人吗？怎么会搞丢嘛。”她便早早的来到火车站，她不想让他等她。到的时候，没看见他的影儿。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想起来，是他的电话，她连忙按了接听键。
“喂，到了吗？”
“恩，你在哪儿呢？”
“我在候车室的门口。”
“恩，我马上到。”
她看见他拿着手机从人群中跑过来，那个画面，她一辈子也不会忘，他跑向她，即使自己一切都明白，还是感觉到了幸福。
高峰笑着向她走过来：“怎么这么早呀？你爸妈呢？”她有些激动，只是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却努力让自己微笑。“小刀，你怎么了？”他好像有些慌了手脚，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她。
“我没事，就是太开心了。”两个人站在那里沉默了半个多小时，他的眼睛在人群中转溜着，始终不肯停留在她身上。
小刀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然后长嘘了一口气：“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排队检票了。”
“恩。”他轻轻地点点头，帮她把行李拖到已经排好的队后面，小刀说：“把你手机给我。”高峰愣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递给她，小刀快速的在他手机上打了一串数字，然后还给他，说：“她现在的。”
“恩，小刀，谢谢。”小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高峰，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高峰把眼睛移向别处：“小刀，对不起，我先爱上了她。”
小刀勉强挤出个笑脸：“呵呵，真羡慕小佳呢。”
总是这样吧，难过，疼痛，嫉妒，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自己却要努力的压抑着，不让它们爆发出来，原来伪装是如此的让人疼痛。高峰转身离去的时候，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而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而自己却始终逃离不了这份爱恋。
高峰刚进家门，就看见任子浩坐在沙发上，他看了他一眼，就准备朝自己的房间走。
任子浩叫住他，他也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进去睡觉了。”他见任子浩没有说话，便又向前走了几步。
“有事，我们坐下来说吧。”高峰走到他对面坐下，他爸爸瞄了他一眼，便进房去了。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任子浩把头埋得很低。
“我前面听高叔叔说你去火车站送人了。”
“恩。”
“是小刀还是小佳？”他本来不想问的，还是有些忍不住。
高峰看着任子浩，由于他低得太低的原因，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是小刀。”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小佳，好像走了好几天了。”
任子浩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哦，都走了。”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高峰：“你有小佳的电话号码吗？”
高峰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然后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呀。”任子浩苦笑了一下，高峰看着有些难过的任子浩：“你可以问你老婆，她应该知道。”
“算了，我只是问问。”心里大片大片的碎片把自己扎得遍体鳞伤，他缓缓站起来。“过几天，我也开学了，就在这里呢，有时间再来找你玩。”然后向门口走去。高峰跟着他到了门口，任子浩走出几步，他问他：“你爱小佳，对不对？”明明心里已经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他亲口承认。
任子浩，停下来，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本来已经知道结果的，却还是难受的想哭。他把门重重地关上，外面是任子浩转向他的悲伤的脸，里面是他久久注视这道门的一张惆怅的脸，两个人始终隔着门，看向对方，是老天开的玩笑吧，我们既然爱上同一个人。
2005年夏子浩，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们喜欢的东西都一样。可是，我没想到的是长大后我们喜欢的人也是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也许，骨子里我们就是一样的。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司迁说过他是火，而我们是两摊子水，我是奔流而下的洪水，而你是平缓流向大海的溪流。现在发现他的比喻还真恰当，可我们终究都是水，本质还是一样的，我们有着同样的心结。子浩，你知道吗？很多年以后，我看见小佳的眼神穿过人群望向你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对你一直都深爱着，而我对于她而言连个过客都不算。而我只希望你们幸福。高峰我躺在床上随意浏览着网页，手机被我按得啪啪响，大学真的和传说一样无聊呢。电话突然想起，是个陌生号，知道我这个号的人也不多，以为是哪个亲戚打来的，便按了接听。“喂，是谁呀？”
“是我，小佳，高峰。”
“哦。”我并没有疑问，只要他问小刀，她便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