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山大妈也被组织到秧歌队里去了,一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海秀英、何婶、王妈等都去了,她也就没有啥话可说的了。秧歌队里的教练,聘请的是王铁咀。王铁咀一见到山大妈感到有点抢眼,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好感。山大妈见王铁咀看她的眼神有点异样,女人的本能不禁脸热心跳,心中有点慌乱。她便把脸迈向别处,不敢再看他了。
山启明遇难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当时,为了女儿,她排除了种种骚挠,没有改嫁。十八年的寡居生活,孤寂难奈,硬是咬着牙关挺过来的。如今女儿大了,女儿有女儿的事,跑的不沾家。家里经常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孤单太寂寞了。王铁咀看她的眼神她懂,压抑在心中的****骚动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感到这是一种罪过,是一种羞耻。因此上,在练秧歌时她尽量地回避王铁咀,不去看他。但是,人世间的事情说怪也就怪在这里,你越是想回避他,越是想多看他几眼。由于思想不集中,练的时候出的毛病也就多。动作不正确时,王铁咀就走过来作指导,有时候,还得手把着手教……看来,该发生的事情,你躲也躲不开。
晚上,回到家里便问山凤容道:“凤儿,给我们教扭秧歌的王老师原来是个干啥的?”
“人家可有名气了,是地区曲艺团的名演员,艺名人们叫他王铁咀。因为是风湿腿,提前内退,今年五十二岁了。老伴在大前年去世了。他来咱村探望何大叔来了,他们早年都是朋友。他到咱梨木湾后,在筛珠洞里竟然把他的老风湿腿洗好了。他不想回去了,听说何大叔准备在咱村给他介绍对像哩,人家准备给人当上门女婿哩!”山凤容像倒核桃枣一样,把她所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母亲。
“哦!”山大妈暗自呻吟起来。
“嗯!妈,您问这些干吗?”
“没有啥,我觉王老师人不错,脾气好,有耐心。因此上我随便问问。”
山凤容感到妈妈今天好像有些异样,不由得留起心来了。
山大妈晚上失眠了,眼前尽是王铁咀的影子,她想了很很多很多。
王铁咀自从见到了山大妈以后,竟然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得问起了活档道:“秧歌队里有个人们叫她山大妈的女人,虽说已经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条好,模样俊秀,我准备让她站头排。”
“那是山凤容的母亲,现年大概有四十七、八岁了。在她们那一代女人中,她是长得最俏的一个。山凤容五岁的时候父亲就遇难了,母亲就一直寡居着,再也没有嫁人。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是随便问问,你别胡乱猜想了。”
“不过我可告诉你,她是人们公认的好女人。如果你能找上她,是你晚年的福分。不过这事不大可能,她丈夫死后,有多少人上门求亲都被她一一拒绝了。这么多年她都挺过来了,老了老了再改嫁,不大可能。或许你有这个缘份。”
活档案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王铁咀的头上,一时之间,他竟然心慌意乱的。
事情还真凑巧,这天,下着毛丝丝的细雨,山大妈到泉边去担水。不慎被滑倒了,水也倒了,腰也闪了,爬不起来了。正好遇上了王铁咀,见是山大妈。急忙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她腰疼的走不动路,王铁咀便把她背上送回了家。当时,她羞得不想让王铁咀背她,便对对王铁咀道:“王老师让我自己来。”可是,挣扎了半天,连腰都直不起来,刚迈开腿就几乎又倒了。
王铁咀赶快扶住她道:“不行,还是让我把你背上送回去。说着不容分说便把山大妈背在背上送了回去,他把山大妈扶到炕上,从炕头抱过一床被子放在山大妈背后,让她靠着坐好。然后出了门,寻着了那一担空桶,在泉边挑了一担水挑回来了。他一连挑了五担水,把水缸都倒满了。
山大妈挡也挡不住,她感激得泪水盈眶,不失时机地招呼王铁咀坐着说话。
王铁咀关心地道:“这些事你尽量让娃干。”
“哎,凤儿为村上的事一天忙的,有时候就顾不上。”
“我临来的时候还带了些膏药,贴我的风湿腿哩。现在腿好了也用不上了。这些膏药治疗跌打损伤,疗效相当好。让我到活档案家给你拿去!”
“不,王老师太麻烦你了。我——”突然,山凤容回来了,山大妈把话没有说完就打住了。
山凤容一走进门见母亲靠着坐在炕上,王铁咀坐在小茶桌的小橙上,惊得站住了。她愕然地看着母亲和王铁咀问道:“咦,王叔,您来了?”一时之间山大妈和王铁咀都感到有些尴尬。
王铁咀道:“哎,正好你回来了,先跟上我到你何大叔家给你母亲取膏药走!”
山凤容如坠五里云雾之中,焦急地问道:“妈,你怎么了?”
王铁咀道:“走吧,回来了你再问。”山凤容只得稀哩胡涂地跟上王铁咀走了。
女儿和王铁咀走后,山大妈不由得思量起来了:“今日之事避也避不过,真不由人哪!要是被人看见了,说也说不清白,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越解释越粘牙。怎么办?冥冥之中自己好像被一种什么力量牵着和王铁咀往一起走哩,你不走都不由你,莫非这也是缘份?”山大妈惊心了,她想不听楚在她和王铁咀之间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正自寻思着,女儿回来了。
“妈,走在路上王叔都给我说了。我早就给你说过了,磨面担水这些活都给我留上,你就不听。今日要不是被王叔碰见了,你受的罪就大了。”
“哎,妈见你一天忙的,只要我能干的活,妈就干上点,与我娃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这一下倒好,越帮越忙了!”说着山凤容从拿回来的膏药盒里面抽出来了一贴膏药,撕下了纸皮,让母亲爬在炕上,退下了裤腰问母亲道:“贴哪儿?”
母亲把手放在后腰上捏摸了一会儿,最后指着腰椎道:“贴到这儿。”山凤容把膏药贴好后,帮母亲翻过身躺好。又给母亲倒了一杯水,从一个小药瓶里倒出了几粒白片药让母亲服了,然后坐在母亲傍边问道:“妈,现在还疼吗?”
“哪能那么快地就不疼了?这阵不动了还好受一些,动就不行!”
“我王叔这个人挺好的,待人热肠厚道,一片诚心。”
“你王叔把我背回来的,你去看去,给咱家水缸里把水都担满了。我不让人家干,人家不听,我又动不了……”
“咱家里要是有王叔这么个人的话,那该多好呀!”
“瓜女子,尽说疯话!”
“妈,我告诉你——”说着她附在母亲耳傍嘀咕了句什么?母亲一听媪怒地骂道:“胡说八道!”侧转身欲打山凤容。刚一拧身哎哟一声惨呼。山凤容赶快帮母亲躺好,转过身吓得吐了一下舌头,赶快下厨房升火做饭去了。
晚上,王铁咀躺在炕上,思索着他与山大妈的事。多日来,这个令他动心的女人,使他着迷倾倒,魂不守舍。天缘巧凑,神差鬼使地发生了那一档子事。一下子使他和她走得那么近。他背了她,他给她担水,他给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这些事,他要嬴得她的芳心。他正自胡思乱想的时候,活档案俩口子走进来了。王铁咀赶快坐了起来,招呼他俩个坐下。
活档案问道:“你和山凤容的母亲是咋回事?村里一片风声。说你不但背了人家,还给人家担水哩?”王铁咀听了便把前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活档案俩口子。
何大娘道:“山凤容母亲自丈夫走后十八年了,从来没有人在背地里说过闲话。这一下倒好,老了老了出了这么档子事。她咋能受得了呢?”
王铁咀道:“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
“可山凤容母亲那能受得了呢?”
“那你们说咋办?”
活档案呻吟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要说发生了那件事也是缘份。依我之见,干脆寻个人给你俩个搭桥牵线。把这事挑明了,你俩个过到一块去算了,省得人们话话头头的。”
“这样能行吗?”
何大娘道:“有啥不行的哩?只要你真心喜欢山大妈,这事我给你说去。”
活档案道:“你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哩,她不给米还不给升子了?再说,我们女人之间,话好说。”
王铁咀道:“那就拜托嫂子了。”说着何大娘就出门走了。
山凤容和母亲正为这事在屋里发愁哩,何大娘来了。山凤容母女热情地打着招呼,为其看坐沏茶。
何大娘道:“大妹子,腰还疼不?”
“不疼了,她王叔给的那膏药就是好。”
“我就是为王老师来的,那天王老师搭救你的事不知道让谁看见了,在村上传出了一股子风声。”
“我刚才还和凤儿说这事哩,我倒不怕什么?就是把人家王老师抹的五码六道的。人家王老师是什么人?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临来的时候,把王老师的意见征求了一下,王老师对你的印象很好。依我之见,你不如干脆和王老师恋了去。”
山大妈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道:“这不大好吧?人们还不笑掉牙了!”
“你呀!社会都发展到现代化了,你还是封建思想老脑筋!现在老年人再婚的多的是,十八年寡居的生活难道你就没有受够?再说了人家王老师是啥人?人家是曲艺团的名演员。现在,虽然内退了,每个月还拿上千元的养老金呢?”
山大妈:“喔!”她在思索着。
山凤容道:“妈,我看这是好事情,王叔那么好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再说,有王叔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凤儿说的对,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可要想仔细。”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那好吧,过两天我来讨信儿。”何大娘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