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问题,仿佛总是会不自觉地冒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关心,却丝毫不减。
可他更加清楚,现在能在她身边,这样关心她的,已经不再是他。
“父王,该你了。”
眼见着沐辰手中执子,目光虽是看着棋盘,但思绪却明显不在棋盘上,萧天启忍不住出言提醒。
“啊?哦。”
沐辰闻声回神,目光迅速看一眼棋盘上激烈的厮杀,方才落子。
只是,他一边下子,一边语调悠远地说道:“四处游历本就是她的愿望,现在她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
他这话语气听着很是平和,可却又似夹杂着些许的感叹遗憾和不甘。
萧天启闻言,本欲落子的手忽而停顿片刻,方才继续动作,口中话语却依旧像是在回答沐辰心中未问出口的问题一般。
“是啊,的确是娘一直以来的愿望。只是这本该是您做的事儿,现在却是由风叔叔替了。”
萧天启此言一出,父子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这对父子就这样静静坐在棋盘跟前,手执棋子,无声对视。
沐辰脸上的神情,尤其显得心痛而又复杂。
而萧天启则是一脸的冷漠和平静,可心中的感情却不若面儿上表现得这般冷静。
他这副模样,着实像极了沐辰年轻时候的样子。
可是,却又有所不同。
如此,半晌之后,沐辰轻叹一声,方道:“天启,我……”
他所有的解释辩解甚至是求得原谅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便被天启悉数打断。
“父王,我知道。”
他回答得是那样的急,俊颜上神情复杂,话音已有哽咽。
“我都知道,对不起,我并不怪您。可是还是忍不住会有些怨。”
“天启,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我无法好好照顾你们,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沐辰如此说着,眼中泪水再次忍不住溢出眼眶。
而萧天启,亦如是。
就在此时,王烁的声音却忽然间从门外传来。
“主子,老王爷来看望您了。”
这声音才刚传来,老王爷便已经急匆匆地从门外步入。
只是,他才刚走到门口,便看清了萧天启此刻竟也坐在里面。
是以,只见一脚已经跨进门槛儿的老王爷见此情形,立马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哎呀,王烁,我好像走错门儿了。”
“走错门儿?”
王烁闻言,满脸纳闷儿地在心里嘀咕,双眼更是煞有介事地抬头瞧了一眼这房间。
“哎,不对啊,老王爷,没走错门儿啊,就是这儿。主子的确是住在这儿的。”
眼见着王烁一脸的莫名其妙,老王爷却是猛朝着他眨眼睛,偏生脚下步伐如同扎了根似的,站在原地就是没法再迈出一步。
王烁见老王爷这副模样,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里直想:老王爷这是怎么了?
想着,他凑上前去,双眼又盯着老王爷的眼睛猛瞧:“您眼睛该不是出什么毛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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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你眼睛才出毛病了。”
老王爷没好气的啐了一声,口中话音刚落,身后脚步声却已经传来。
“爷爷,您没走错门儿,眼睛也没出毛病,进来吧。”
“呃……”
老王爷一脸尴尬地转过身去,见门前所立之人果然是天启,不由得“呵呵”干笑两声,方才抬头看天看地看一旁盆栽春意盎然,就是不看萧天启。
“真巧啊,天启,你怎么也想起逛寺庙了?”
老王爷犹自不敢置信萧天启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些年越见老迈的脸庞上早已不见年轻时候的锐气,倒是显得他越发和蔼活泼。
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一说,估计便是由此而来。
倒是沐辰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自萧天启身后传来。
“父王,这不是巧合,天启已经知道一切了。”
“啊?”
错愕的表情浮现在老王爷脸上,那双瞪大的眼眸愣怔半晌,方才回神。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须臾之后,房间之内,沐辰、老王爷、萧天启齐聚一堂。
王烁知道了这边的情形,转身便连忙去通知其他十八铁骑此事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带来一片春日的温暖和煦。
祖孙三代同堂,此事却显格外沉默。
也不知寂静围绕了多久,萧天启方才第一个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安静。
“爷爷,您竟然早知此事。”
他这话语中,竟然透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责备。
“呃……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老王爷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顺势反问。
“从父王时常易容出现在我和天颖面前后不久便知晓了。”
萧天启倒也并不隐瞒。
由于欣悦时常给他们讲述沐辰“生前”的事,即使自从出生后便未见过沐辰,但他的形象,却一直存于萧天启的心里。
从沐辰第一次出现开始,他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给人的感觉,与娘口中所描述的父王,真的很像。
但是,他的外貌和腿疾,却又令天启无法确定心中的这份儿猜想。
一直到,有一次,他偷看到王烁和沐辰的对话场景,他才终于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
试想一下,除了父王之外,还有谁能令王烁如此恭敬的与之对话?
所以,在那之后,他便提议认沐辰为干爹,同时也让天颖与他一起。
他时常故意将“干爹”叫成“爹”,来测试沐辰的反应。
其结果,也每每不曾让他失望。
沐辰的反应,由初时的万分错愕,到后来难掩激动的情绪,再到习以为常。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着一个事实。
那就是,父王没有死,甚至,他就在他们身边,偷偷地看着他们,关心着他们。
也正是自那时起,萧天启才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只是每每见到沐辰出现在他和天颖面前之时,方才流露出灿烂笑脸。
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他一直忍,一直忍。
直到今天,娘跟风叔叔一起离开京城,他才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到父王居住的寺庙。
他想,如果他不来认他,只怕他会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他的存在。
老王爷听着萧天启的叙述,心中情绪亦是激荡不已。
他一直就知道天启这孩子聪明不亚于沐辰小时候。
只是没想到,他竟那么早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这么多年,真难为他一次次的,即使明知生父就在眼前,却还要故作不知一般。
原本想反驳天启的话语,就这么生生被堵在了喉咙口。
老王爷难掩老泪纵横,心,被揪着似的疼。
“天启啊,你也看到你父王现在这个样子了,他也是情非得已。他是没有勇气出现在你们尤其是你娘面前啊。”
老王爷拂袖轻轻擦干眼泪,口中话语却是悲痛不已。
“爷爷,我知道。若非知道,我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守到今日。”
萧天启口中深呼一口气,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与父王相认的喜悦,这么多年来的心痛,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也好,既然你都知道了,这样也好,以后父子两个见面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只是你千万小心,别让天阳和天颖发现。”
老王爷叹息一声,实则却有如释重负之感。
“爷爷,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王爷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想着,天启既然知道了也好。
如此一来,沐辰以后总不至于孤单一个地住在这里了。
至少,天启得了空,还能常来看望他。
而自己这副身子,现如今,可是一年不如一年喽。
岁月的痕迹,即使不想它留下,也还是无法阻止地出现。
生老病死,这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残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王爷深切地明白这个道理。
自从这日之后,萧天启果然时常抽空上山来看望沐辰。
每每与天颖和天阳说起,也都只说上山进香。
于是乎,从这年春日起,京中便突然盛传一个说法。
说萧王爷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年纪轻轻便诚心向佛,时常去那京城近郊的清灵寺上香祈福。
要知道,这烧香拜佛,多为达官显贵家里的女眷喜好之事,大好男儿没事儿就去跪拜神灵,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京里人求佛祖庇佑,大多喜欢去京郊香火旺盛的碧佛寺,又有谁会舍近求远去那几乎无人问津的清灵寺呢?
可即便如此,传言一出,这一来二去,前往清灵寺上香的香客们也随之多了起来。
初时大多是些官家小姐,多为仰慕萧王爷风采而来。
久而久之,因为来此处进香的女眷越来越多,竟也吸引来了不少文人学士。
所幸的是,这些香客只能在前殿祭拜祈福,倒也打扰不到沐辰所住的后院。
如此这般,距离父子两个相认的时候一眨眼就过了好几个月。
春去秋来,飒爽秋风如约而至。
这天,天启进宫上朝回来,便急匆匆地换了一身便服。
他脚下步伐还未踏出王府大门,便见天阳迎面而来。
“哟,天启,这么早出门,该不会又要上山进香吧。”
调侃的话语随着一抹挺拔清俊的身影一路传来,着实杀了天启一个措手不及。
脚下理应擦身而过的步伐在听到这声音之时陡然一转,便直直朝着天阳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呵,天阳,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天启显然也不甘示弱,口中话语立刻调侃回去。
自从天阳接手了风家的产业之后,他便总是成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商场如战场,他可不想风家那么大的家业落败在自己手上,所以近两年来做事格外用心拼命。
与天启和天颖见面的次数自然也是越来越少。
“呵呵,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走,我们进去再说。”
天阳熟稔地拍了拍天启的肩膀,兄弟二人便一起朝着王府大厅所在之处大步走去。
只一会儿工夫,两人已经落座。
天启朗声道:“来人,上茶。”
话音未落,便已有婢女转身去拿茶水。
倒是天阳显然不欲久坐,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坐坐就走。”
“哦?”
天启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看吧,刚说了你是大忙人,难得来一次竟然连喝个茶的时间都没有。”
“并非我没有喝茶的时间,只是一会儿我要离开京城一趟,这一去估计怎么也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了。”
天阳连忙出言澄清:“我今天来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来看看你和天颖,怎么样?最近我可没少听说你的事。虔心向佛?天启,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嗜好?”
“你也知道,人的嗜好也是会变的。倒是你,走得这么急,而且一去就要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太奶奶又催你了?”
天启这话回答的可谓是相当有水准,四两拨千斤,既没正面回应天阳的调侃,又相当有水平地反将了天阳一军。
据他所知,天阳接手风家产业之后,老太奶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催他早些成亲了。
只可惜,天阳自小受欣悦那非同凡响的教育荼毒,压根儿没打算那么早成亲。
再者说,自小天天面对欣悦,他对美女的免疫力着实不是一般的强。
眼高如他,庸脂俗粉向来入不得眼。
奈何太奶奶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以前风清杨和欣悦都在,还可以稍微为他挡下一些唠叨。
如今他们出门儿游历天下,便再也没人能挡得住太奶奶的碎碎念,着实令天阳一回到家便觉烦不胜烦。
这不是,忍耐了好几个月,终于忍不住决定寻个借口离京一段日子,也好避避难。
是以,听得天启这话,他也没心思再追问他礼佛之事,俊朗的脸庞顿时眉头紧蹙,露出满面难色。
“唉,不得不说,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你。最起码爷爷肯定不会天天跟你念叨这回事儿。”
然而,天启闻言,却显然不能苟同天阳的看法。
同样的,一丝愁绪浮上俊颜,天启亦是叹息之声连连:“天阳,我和天颖耳边虽没人念叨,但却不代表没人惦记。这不是,昨日我进宫面圣,皇上不知为何竟忽然关心起我和天颖的婚事。这言下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所以他才会今日着急前往清灵寺,与父王商讨对策。
爷爷今日一早便已经先行上山,只等着他下朝之后在清灵寺会面。
“呵,照你这么说,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天阳见天启同样为此烦忧,心里顿时觉得平衡多了。
但面儿上,却还是莫可奈何地苦笑一声,边说话边站起身来:“好了,今日我来,主要是想先跟你知会一声,天颖那丫头现在还在睡懒觉呢吧。”
“她向来如此,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起天颖,天启顿时难掩笑意。
这丫头,别的没学会,娘那睡懒觉的工夫倒是给她学去了十成十。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她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便是。”
天阳闻言,好看的唇边亦是泛起浅浅笑意。
“好,我送你到门口。”
天启反正也打算出去,正好顺路。
二人说着话,便先后起身,缓步朝大门处走去。
谁知,两人脚步才刚走出大厅,耳旁便传来一道宛如黄莺出谷般清澈悦耳的女声。
“大哥,二哥,这么早,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转眼看去,这声源所在之处,正是一穿着一身嫩黄色衣裙,面带一抹清甜笑容的女子。
眼见他们要离开王府,女子脚下步伐理所当然的加快,轻快的脚步显示出她一身不俗的轻功。
“呃……”
天启和天阳难得见天颖这么早就起来了,皆是只觉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