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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姐姐我在这里(2)

潘以伦对她微笑:“你怕我吃亏?”笑得杨筱光不好意思了,才又说,“霸王条款我也不得不签,我没得选。我跟‘奇丽’的合同一签就是七年。”

杨筱光狠狠喝了一口热巧克力,被烫到了,面色更难看。

“你不高兴?”潘以伦问她。

她想,我不高兴?口里却说:“今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我的心情完美无缺。”

潘以伦打断她:“秋天还没来。”他低头,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合同上。

他微微低垂的脸,有好看的弧线。这个男孩儿认真跟她说“喜欢”,他背后是一片夕阳西下时泛滥的晚霞,他模糊在背景里,光明也渐渐淡了。

潘以伦抬起头来,说:“好了。”

对着他的眼睛,杨筱光忽然就慌乱了,胡乱把合同收进了包里,说:“我赶着回家,这回来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样加班公司又不给加班费。”她站起来,“你好好加油吧!”

潘以伦也站起来,没有挽留她,只是说:“是该早点儿走,这里环境不大好。”

他在说什么?这里草地绿,空气好,他说环境不大好。可一转念,她想她能懂他的意思。

潘以伦就把她送到篮球场外,杨筱光摇了摇手。他突然就说:“杨筱光,你这样,我会想亲你。”

杨筱光本能就往后跳了两步,脸上轰轰烈烈红成了苹果,她嘟囔:“没事我走了啊?”

潘以伦在得意地笑,她知道,可她不愿意回头看,疾步就朝大门外走去。

天擦黑了,梧桐在黑夜下成了重重鬼影。她也像是其中一条,逃也似的离开。离开这里,心里也不会有鬼。

在基地回市区地铁站的班车上,杨筱光感觉有点儿疲惫,于是打着盹。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靠在玻璃车窗上好好睡一觉,到时候市区到了,烦恼也暂时会被消灭的。

只是闭上了眼睛,亮光也就没有了,她陷入了混沌。

一觉过后,是司机将她推醒的。

“到站了。”

“啊!”

杨筱光一个激灵,站起身,不知身在何处。外面的天全部暗了下去,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这里是哪里?”

“终点站。”

杨筱光往外探头,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灯火,不见钢筋水泥森林的踪影,但是有真实的树木、花草和田野。她傻了:“又转回来了啊?”

司机没有好声气,唠唠叨叨地讲:“这又不是往返线,本来就只有一个终点站,刚才到了地铁站我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人,没人回答。你倒好,原来是睡着了。要不是我下车前检查车厢,你就得在车上睡一夜了。”

“那么我坐下一班车回市中心。”杨筱光惭愧道。

司机更没好声气:“我们这是最后一班车。”

杨筱光犯晕,可怜巴巴的。

司机良心发现,不忍心可怜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好心指点:“到前面影视基地门前等出租车吧,那里经常有城里来的车。”

杨筱光哀怨无比地下了车,又回到那个大门口。

荧荧几盏路灯,孤灯野火的,何其孤单。平时总怪城里拥挤又嘈杂,此时方知道自己根本受不了这乡间夜晚的孤凉和寂寞。

影视基地的门房换了岗,已不是先前那位保安,只当她是前来找新闻的娱乐记者,挥赶她如挥苍蝇:“今天没新闻了,快走快走。”又挠挠头不愿意得罪她,说,“明天电视台主持人来开发布会,到时候请赶早。”

杨筱光想,这大伯真是职业影视圈看门大伯,干脆就装成记者,问:“大伯,您觉得几个选手里谁最好啊?”

保安也许总被问这样的问题,回答得很顺溜:“一号长得好,跟周润发似的。五号家里有钱,家里开奔驰接送。九号不简单哪!和台里两个领导好得跟什么似的。十号最讨人喜欢,太会拍马屁了,还送给大伯我一条香烟。十三号平时倒是不爱说话,看着也孤僻,不过每个礼拜都回城里看两次他妈妈,是个孝顺孩子。”

杨筱光乐得直点头,这大伯看中的那几个大半都被何之轩找了去给“云腾”试过衣服。她又问:“您看好哪位得第一名?”

保安神神秘秘地用手掌拢着嘴:“这可不好说,不是都说有内幕吗?”又闪烁地看着杨筱光,“你可别乱写。”

杨筱光摇手:“不会不会。”

保安便又说:“我老婆喜欢十三号,说这孩子看着有神秘感,女人不就吃这套?要我看,哪里有神秘感,他也就一穷人家的孩子来跑生活的,一套衣服翻来覆去穿,就最近翻了翻行头,和一号、十号穿得差不多,大约也是赞助商给的。”

杨筱光听得正聚精会神,不妨身后有人轻拍了拍她的肩。

“杨筱光,你还没走?”

是潘以伦。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去他的半张脸。

“你要乔装出行?”

保安先笑了:“十三号,你要去城里看你妈妈?怎么不搭五号的车?”

潘以伦礼貌地和保安打了招呼,没有正面答他,只管把杨筱光拽了出去。

杨筱光感到有点儿丢脸:“我在班车上睡着了,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潘以伦从门边推出了他的自行车。

“我带你去镇上等公车,这里晚上出租车也不多。”

“你也要回市中心?”

“是。”

潘以伦示意她坐上自行车的后座。这是杨筱光第二回坐他的自行车,她可还记得他原来那辆的模样,问:“不是原来那辆?”

“问管理处借的。”

“你们可以自由出行?”

“一个礼拜两天。”

杨筱光想不出问题问了,好在潘以伦也没说别的。

他载着她到了镇上,潘以伦把自行车锁到车站的停车棚里,再领着她上了车。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他让她坐在靠里的窗口,从这里看出去,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好风景。

车动了,杨筱光做势侧头看着窗外。看过一路繁华一路萧瑟又一路繁华,而时间过得这样慢。

杨筱光贪着黑,壮了胆子,突然发问:“潘以伦,你为什么喜欢我?”

潘以伦转过头,说了一句让她听不懂的话。

“因为你不记得我了。”

杨筱光疑惑地望着潘以伦。

他说:“很久以前,你应该遇到过一个小混混被一群小混混追杀,那天你管了一次闲事。”

那真的是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了,杨筱光把那天的光景一点点想起来,想起了数学高考之前的惊险,她差点儿惊呼出声。这事情确实久到他不提她几乎就要忘记。她掩住心口,说:“正太,你不会因为我无意中的一次拔刀相助就想以身相许吧?”她想到了其中的不妥,“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可那说明了什么?那岂不是说明他暗恋她很久了?杨筱光心里情不自禁就要冒泡,像摇过的可乐—可口可乐。

刺激?感动?迷惑?怅惘?

她不知道,辨析不清,只提醒自己,要镇静,要镇静,要镇静。

潘以伦仰起头,天空中的月亮很亮,也渐渐有了灯辉,一切都亮起来了。

他说:“我不想再等了。现在的我不是在最好的状态,却又遇见了你,一旦错过了这次,我怕我会后悔。”

灯辉下,他牵牵嘴角,笑,忧郁全部锁到深处,看不见了。可是却笑得搅乱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是他不好。

杨筱光的眼睛被路灯连成的光线闪得睁不开,她低下头,张开了眼睛。

她不可以恍惚的。

潘以伦也低了头。是的,他讲完那句话以后也开始沉默,他也有他的不确定,杨筱光能看出来。她想,是立刻拒绝抑或马上回应,她都没有办法在此时此刻做出选择。这太困难了。

但是潘以伦把头抬了起来,转过来望着她。

他说:“我没有办法强求任何事情。杨筱光,至少在这个时候,你就坐在我身边。”

他把手插进裤袋里,往旁边退了退,冲她笑:“没关系,杨筱光,我就在这里。今晚天气这样好,不要坏了好心情。”

他就在那里,她今晚怎么可能有好心情?他脸上扬起的笑容,真诚又有几分稚气。他做什么要这样喜欢她?让她心慌意乱到气愤。

这太难了,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豁达和勇敢,这是她头一回有进退维谷的恐惧感。

潘以伦伸过手来,用拇指按住她的下巴,用了点儿力量,没有让她逃避。他轻轻摩挲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离你这么近。”

他的指尖带着令她心安的温度,那么温柔地轻触着。她看见他拇指上那条伤疤,在黑暗里隐隐约约,像鸿沟一样,这么近都能隔开他们。

杨筱光没有动。

车子开到了有人有影有霓虹的地方,世间不再只有他们两人。

杨筱光嗫嚅:“正太。”

潘以伦松开了手,说:“到站了。”

他起身,引着她下了车。

时间和车轮一起流动,在他们身后流逝。他们沿着这座城市千篇一律的马路走向他们的目的地。这是单调而乏味的旅程,杨筱光觉得比参加自己不情愿的相亲还要痛苦。

潘以伦指指马路另一头的公车站,说:“那里可以坐车回家。”

杨筱光就要跑过去,潘以伦在她身后说:“小姐姐,不管你怎么想,我等在这儿。”

杨筱光转过身,看着这头的潘以伦。他隔着马路朝她摆手,天这么黑,他好像仍能看清她,她知道,他一定目光专注。

杨筱光不知所措,不明所以,颠倒莫名。她借着暗色,掩饰着脸红,别过头去。

十字路口的车辆川流不息,一辆一辆开过去,隔开她与他,他们好像在两个世界。

她整晚都在失眠,翻来覆去的,于是干脆起身给方竹打电话。

幸亏方竹也没有入睡。这两日她事务繁忙,总要忙到凌晨才能睡觉。见杨筱光这个点儿给她来电话,心内略明白了一二分。

杨筱光同她叹道:“大概我还不懂到底什么是恋爱。”

方竹便讲:“阿光,也许是我把一切想简单了,以为只要是优秀的男人和你就合适。”

多年相交的朋友毕竟是了解自己的,杨筱光有一些安慰,和一些过意不去,她说:“是我别扭吧?”

“莫北说,你的性格很好,比我好多了,你应该容易得到幸福的。我才别扭呢!”

两人都笑。

杨筱光说:“我一直想人生短短几十年,快快乐乐是一生,悲悲苦苦也是一生。我们生在好时代,应该活得轻松一点,为啥烦恼总是来找咱?”

方竹与她一起叹气,而后问她:“找到让你欢喜的人了吗?”

杨筱光不做声,半晌才问:“苦过以后真的会甜吗?”

方竹却没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