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雨一路情
风雨人生,人在旅途,有多少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又有多少事,在时光的长河里,过去了,却在记忆的长河里,越走越近。有时近的就像在眼前一样。
那一年,我十八岁。考上了南方的一个师范学校。
大包小包的行李,没有送行的人,只有我自己和着一路的冷风,独自去远方。
那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
一:火车站的女人
天上飘零的小雨,堆积如山的行李,挤作一团的人群。
这是一座北方的火车站,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一个伴,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雨里,披着一身的雨,和一肚子的凄惶。
我想,我的样子,就像一个迷途的小羔羊,落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眼里,那该是一件上好的货了。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临走出家门的时候,卧病在床的娘伸着枯瘦的手,对着我叫。
爹去集市了,他要卖了家里唯一的牛,为了偿还我上学借的学费。
我上路了,只有一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娘的一声叮嘱。
我看着手里的火车票,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没有地方去,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
我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我的行李包上。我在心里想着,那个陌生的,充满着书声花香的大学校园,浑然不知危险在向我逼进。
“大妹子,你是一个人吗?”
一个女子,一个穿着很农村的女人,俗气的花上衣,俗气的花头巾,俗气的圆饼子脸。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女人。
后来,我想,要是她能不那么普通,也许我不会那样轻易的上当。
“大妹子,我也是一个人。我不识字,你看一下,我的这张票,它啥时候开?”
女人一脸讨好的笑着,笑的卑微而低贱,就像我的娘在向着,前来我家要债的人,那样卑微的笑着。
我想,是那个笑容打动了我。
我忘了娘说的那句话,“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因为,在我的心里,她已经不是一个陌生人了。她是一个和我的娘一样卑微的可怜人。
我接过了她手里的那张票,那是一张和我手里的票,一样的票。
那女人知道是和我一班车,高兴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她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妹子,我就信你。你上车叫着我啊。我不识字。是去找在外打工的孩子爸的。多亏了遇见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
女人的谦卑与感激,最终打动了我。
火车的笛声响了,长长的,就像一个人在叹息。
我背起了包,我要上车了,我的身后,就是那个农村女人。
车上真挤,挤的我挂在门前,好像永远也进不去一样,一只手,在背后,拼命的推我,我回头,是那个一脸谦卑的笑容的女人。
她的手真有劲,是一个标准的做农活的手。
我终于挤进去了,我的身后紧紧的站着的,就是那个农村女人。
我们在人群里挤的倒过来,倒过去,费尽力气,最后在火车交结处,找到了一个可以坐下来,喘气的地方。
我坐在我的包上,坐在我身后的,依然是那个农村女人。
在车上,她接过了我递给她的一个苹果,我接过了,她递给我的一瓶水。
车到站了,不是我的终点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大站。
“哎呀,快点,妹子,帮我换一下票,我要转票。我不知道在哪转。快点,帮我弄一下。”
“好,不要急,到这边来,这边能转票。”
我拉着快要哭出来的女人,下车奔跑着。
她跑在前面,一直跑,手里拿着我的包。
蜂涌的人群,挤着我们。
我一只手拉着她手里的包带子,跟在她身后跑着。
“快点,赶不上了。”
女人跑的更快了,我跟不上,手放开了带子,一群人涌过来,挤散了我。
一只大手,粗大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抬头,瘦削的脸,黑浓的眉,犀利的眼。
没有语言,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证件,那上面,有一个庄严的国徽。
我没有挣扎,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间小屋,在那里,我听到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
“我们盯了她很久了,这一次,又让她跑掉了。这个狡猾的人贩子。”
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泪流了满脸。
二:
我一直觉得,坐在车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这是一个过程,是一个生命绽放的过程。
我上了四年大学,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不知在大大小小的车上,度过了多少时光。
来的时候,总觉得车开的太慢了。慢的心都要纠结在一起。
走的时候,总觉得车开的太快了,快的我似乎只是一眨睛,就再也看不到娘担忧的脸。
开学了,我又一次登上南下的火车,火车无情,一路带着我,在夜色里穿过广阔的田野。来到了那个最著名的南方大站。南京站。
在那里,我下了火车,我要转换轮船,逆水而上,才能到达我要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