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抵制他的汤药,她很是乖巧,每次都一滴不剩。待渐渐恢复了神志,她却开始回避着他的眼神。
远远在门外听到她的声音,他刚进了屋子,里面瞬间空寂无声,她没了支语片言,竟是安静地闭着眸子,佯装着沉睡。纯净的肤色仿佛冬日的白雪,细美柔滑清心,无一丝寒意。
他情不自禁伸手碰触,她微微一动侧过身躲了开,甚至不愿他待在床边如此看着她,干脆地蜷缩进了被子里。
清醒的几天,她不哭不闹却从来不提回去之事,他明白,她不愿回嘉渝镇。
“医生说,你的伤已无大碍,我想待会儿通知世文一声,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待她回答,他起了身,衣角却被人抓了住,看着从被子里探出的芊芊玉手,他嘴角微微一翘,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又恢复了沉着冷静。
她从被子里游了出来,低垂着眼帘,祈求的语气说,“晋良,我想打个电话给林太太”
他顺着她的意愿,“嗯”了一声。
腿伤未痊愈,一时间亦没有准备拐杖,他只好搀扶她下了床,也许是过久躺在床上,脚触到地上竟是软弱无力般支撑不住,他瞧着难受,欲横腰抱她,被她推着拒绝,道了谢,坚持着说,自己可以慢慢适应。
“我只是想帮你。”
她低着头,似乎不敢正视他,“我欠你的太多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最后他妥了协,唤来丫头,下令说,扶着小姐去书房。然后头也不回径直出了房门,像离弦的箭,带着铿锵地响声,迅速消失在眼前。
她是真气到他了。
阁楼围成的院子像是天井,只看得见四方天空。凌空的走廊,她拖着右腿,紧咬着牙关,一步步缓慢地行走,额头渐渐浸出了汗渍,她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习惯性抚了抚小腹,心里倒有些胆战怯步。
书房的格调沉淀着怀旧的高贵。
檀木雕刻的古色古香博古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花瓷器,纯净幽远丰富润泽。雕刻精细的花纹桌椅似有戏剧里古代皇家的风韵。墙壁上挂满了传统山水名画和珍品字迹。书桌上简单地放了电话和笔墨砚台镇纸。
他靠在长椅上,翻阅报纸,淡淡地口吻说,“电话在书桌上”
她再一次道了谢,接通之后,刚唤了声“婆婆”,便听到身后纸张揉捏的噪音,她浅浅一笑,无视眼前的一切,对林太太说,自己在路上出了意外,现在在江城,张副司令的家里。
林太太关切地问她,身子可好?
她点点头,只是小腿受了些轻伤。
林太太安慰着说,人没事儿就好,这张家跟林家是世家,不要觉得待在张家心里有所亏欠,也不要认为世文做了些对张家不利的事,他们会亏待你,其实出事儿的当天,晋良已经告诉她了,是有人蓄意谋害,她这几日也是诚惶诚恐,不敢冒冒然接她回昌平,想着还是过些时日安排好了去东瀛的一切,再来接她。
她应了一声,小声问,博文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林太太叹了口气,他上次来了电话,被自己给挡下了,听顺子说,他这段日子彻夜不眠,怕知道她出了事,他承受不了打击。
她抢过话,忙叮嘱说,千万不要告诉他。
林太太说那可不行,媳妇在外面吃了苦头,要让他记住让他知道,以后的日子慢慢补偿。
两人虚寒问暖了几句,林太太问,晋良有没有在身边,她要交待两句。她说在,转而望了望长椅上的人,他明白地起身接过电话。
无意间的一瞥,悬着的报纸上印着清晰的几个字,“北线动荡,战争一触即发”,不禁拿了过来,内容详细介绍说,多次发现邻国间谍在我边境出没,暗查内部防线和军事安排,司令部对此低调行事,是消极和解,还是积极备战,未发表任何声明。
博文起初是借谋反案给晋良沉重一击,将司令部与他彻底分开,现在又借着外敌给司令部施压…
“你懂政权?”
身后突然闷闷地一声吓得她差点捏不住报纸,她忙摇了摇头,他却是笑了,扯开话题,说林太太请他照顾她。她再次感激了一番。即使博文跟晋良闹了不和,这世上只要有人知道她在张家,她便是安全的,何况那人是林太太,是她孩子的亲祖母。
这个院落很安静,听不到世间的嘈杂和争执,除了平日里的医生和下人,见不到晋辰的影子,也未听别人提及晋良的父亲,想细细打听,又怕传到了他的耳朵,招惹是非。
知道书房有了电话,她便趁着无人的空档,偷偷地溜了进去,联系了小雯。
小雯欢悦的笑声不再带着忧郁,兴奋不已地说,乐大哥的事有了眉目,听说不久会无罪释放,芝茹姐,你太厉害了。她笑了笑,说志远本就是无罪的,随后又问了问团里的近况。小雯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白莹梅几天前递了辞呈,听说是去了江城。
梅子来了江城?!
她顿时呆住了,晋良因为梅子牵扯进谋反案,她这个时候来江城不是自找晦气?
“在想什么?”
又是一声不吭来到她的身后,这是他的书房,始终不是博文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出来,“晋良,你放过白莹梅吧!其实她想法很单纯,根本想不到会连累你,想不到会间接伤害到你”
他出神地望着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溢了出来,笑着说,“我知道”
她忽地松了口气,莞尔而笑,“谢谢”
他又补充说,“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相信我跟白莹梅没有任何关系。晚茹,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每次醒来,我多想躺在身边的人是你。晚茹,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你信我,信我爱的是你”
她愣了愣,把脸撇向一边,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