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下周的军事会议上提出第三军团官兵在江城境内失踪的事情,他便会借题发挥派人巡查,若真是将矛头指向张晋良倒也罢了,只是怕他不依不饶彻底追究此事,他李扬始终脱不了干系,毕竟第二军团的人是他下令干掉的。
书房内寂静无声,李扬端起茶杯的手始终战战兢兢,答应了会危机重重,推辞更是万劫不复,当初实不该听吴铭起的挑唆,种下今日的祸根,“世文有所不知,对此事,铭起兄比李某清楚,当日是他负责安排调动官兵,李某只是出人,他负责谋划”
“李大哥,我明白”他笑了笑,“若不是吴铭起暗地勾结张晋良,透露拙荆行踪,事情怎会如此巧合,最后让张晋良得了便宜。”
听完这句话,李扬彻底地松了口气,曲迎附和地客套几句,随后找了借口匆忙离开,每次来嘉渝镇都没有这次狼狈,似乎多待一分,便增加一分生命危险。
他站在玻璃窗前,望着楼下犹豫的背影,渐渐敛起了笑容。
常妈端了糖水进书房,见他伫立思索忽略了周遭万物的神情,不由地叹了口气,劝说道“少爷,常妈虽然眼拙,但是看得清楚,少奶奶的心里只装得下少爷你一人,容不下第二个。只要寻回了少奶奶,好好解释一番,她会理解你的难处。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少爷你现在位高权重,做事往往身不由己,可能连找她也变成了难事,少奶奶是聪明的女人,懂得保护自己,你大可不必担心。戏文上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吗?你们是有缘人,有缘人终会相见的,少奶奶可能在某个地方正等着您接她回家呢?”
他紧皱的眉头忽地松了,接过糖水,道了谢。
翌日。
张崇鼎的一个电话把他唤回了江城,开口便责问,为何晋辰一个人哭着跑回了娘家,他是不是欺负完人准备撒手不管?他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说,我知道了。
车直接开进了张家大院,不巧遇到出门的张晋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嘴角边淡淡的弧线分明带着挑衅,两人互相简单问候了对方,各自扬长而去。
“小顺,派人暗查张晋良的行踪,进展如何?”
“他每天忙于战前的物质储备,除了粮局和医院,没见他去过其它地方”
张晋良几经心思地逼他娶了晋辰,怎会轻易地对晚茹放手,怎会每日忙于工作不去寻她?他断然下了令,“回去后,准备一份详细的行踪报告”
罗顺应声道,是。
管家开了车门,没领他去书房而是小姐的阁楼。
张崇鼎是在间接地告诉他,女儿比他自己的威严更加重要。
他识趣地禀退了罗顺和管家,独自进了园子。园子里没了往日的嬉戏欢笑,乱红铺陈满地,横七竖八的枝叶无人打扫清理,花圃里光秃秃的枝条似在像他示威。丫头们瞧他进了屋,留下满桌的饭菜,皆无声地退了下去。
一切早已是做足了准备。
他内心冷笑了两声,至此一次,军事会议后,谁也别想如此逼迫他!
望着趴在床上的人,他顿了顿,伸手去扶她的肩。感觉到了异样,她木然回眸,红肿的眼睛渐渐显出了那张魂萦梦牵的脸,积压在心头的恨意突地燃了起来,她愤怒着一巴掌挥了过去,不想被他凌空挡了下来,另一只未来得及出手,亦被他瞬间抓了住。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两手顿时变得软弱无力,身子不争气地倒进他的怀里。
她应该痛恨他,杀了他,可他来接她了,不是吗?
萍姨说,只要不在他面前使性子,他会好好待她。
她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用近乎可怜的语气哽咽着说了句,“博文,我爱你”
他身子怔了怔,那一句仿佛又回到了嘉渝镇的那晚,她从丽茗山回来疲倦地倒在床上,当时他想要她,但是不敢碰触,后来她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柔声说,博文,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那是第一次,她向他表明一切。抵挡不住莫名的诱惑,他缓缓揽住了细腰,紧紧拥住了她。
帅府。
书房的墙上挂满了纸张,一页页详尽描述了张晋良这些日子的行迹。
林博文环抱着胳膊一扫而过又重新仔细看了几遍,大大小小不下百家粮食储备局,不下十家政府特设医院,张晋良出入协和医院似乎格外频繁,停留的时间每次超过两三个小时,是协和医院的任务比较繁重,需要督促,还是暗藏了什么?
晚茹?!
今儿他的笑分外得意,分外令自己妒忌,那是向他宣战后的胜利。
克制不住内心的热血沸腾,他换了便装,不顾常妈的呼喊匆忙出了门,脑子里涌荡着无法言喻的冲动,他强烈地意识到,迟了一秒,便没了今生今世。
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漆黑的路混沌一片,望不到尽头,罗顺开车追了出来,没有犹豫,他跳上车厉声道,去协和医院。
医院里漂浮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她沐浴后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片刻前,她刚从面前轻盈走过。
因为是上级暗查人员,值班的护士看到出示的证件,不敢轻易怠慢,翻看了所有病人的资料,却未寻到“杨芝茹”三个字。
他皱着眉头,不罢休地下令,“除了病人,还有护士,还有医生,还有其他的后勤人员,坚决不能漏掉一个”
护士为难地说,这里只有病人的资料,其它的人员信息院长才知晓,但是院长现在下了班,家里的电话,她不是很清楚。罗顺提示性地问道,难道除了院长,没有人知道吗?其他人?护士蹙着眉头,思索片刻,略带迟疑地口吻说,代理院长可能也知道,他现在正值夜班。继而,将周禹生医生的办公室地址报了一遍。待罗顺答谢完回头准备报告时,不见了少爷的影子。
隐隐听到了风中她的声音,淡淡地,如同这寂静的夜里燃起的青色灯光,柔和清亮。
脚踏楼梯的声响似也压制不住。
那音色越来越近,越来越震荡他的心扉。
“这书迟些,没关系”
“不会太久,估计后天能修改好”
….
她一身青色长裙,环抱着书册,娴静地站在门口。
橘红的光亮斜照着她高挺的鼻梁,仿佛是初遇他时的模样,嘴角边是清风拂云的漩涡,眼神里是幽深灵动的微笑。
此刻,她距他如此的近又是如此的远。
几乎是一步掠上了阶梯,但却不能一步掠到她的面前。
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他甚至忘记呼喊她的名字,只知道匆匆扯下领带,匆匆抓住她的手,顾不得书册散落后的回响,顾不得她是惊讶开心还是生气的表情,顾不得与她谈话的是何方神圣,更顾不得周围一切的异样,一圈,一圈,急切地缠绕,认真地缠绕,痛彻心肺地缠绕,结结实实地将她的手与自己死死绑在一起。
他终于寻到了她,他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