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看了一天书,被常妈的敲门声震住了,说少爷来了电话,今儿在外面吃饭,一会儿罗顺会来接她。住在园子这么久,从未跟他一起出现在喧闹的场合,从未被他正式地介绍给身边的朋友同事,老同学一出现,好像什么都变了。隐隐觉得会遇到那个人,她倒在床上,说,不想去。
后来,他竟然又打了过来,言语间有些醉意,“晚茹,我想你了。”
所有的矜持顿时被那句话击得粉碎,敌不过心里对他的挂念,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车上。
晚饭地点是醉亭轩,嘉渝镇最上乘的酒楼,听莹梅说里面的菜肴多是仿前清宫廷的御宴而制,每桌虽不是所谓的满汉全席,也是少有的山珍海味,极尽奢华。大厅只有迎宾的台子,琉璃的灯光,简单不失大气的金黄色花纹格窗,见前来的礼仪小姐躬身欢迎,报以浅浅一笑,随后跟着她上了楼。
罗顺早开了门,里面的吵嚷嘻闹,女人的妖媚声,男人的淫笑声,乌烟瘴气地瞬间充塞了整个长廊。缓步走到门口,清一色陌生面孔,清一色军装白色衬衣,还有夹在其中娇艳欲滴的红色。想转身离开显然已来不及了,房间寂静下来,每个人皆抬头疑望着她,时间像凝固了一般,她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博文摇摇晃晃起了身,身上浓烈的酒味烟味刺激着她的嗅觉,他拉她站在了宴席前,向大家介绍道,“杨小姐”
简单的三个字打破了沉闷。
餐桌上每个怀里搂着姑娘的人开始嘻嚷着,要罚酒。他笑着罢了罢手,说她不会。大家不依不饶,连姑娘们都不答应了,说他偏心,为什么她们都喝了,偏不让她喝。然后不顾他的阻拦,硬生生地倒了三杯。
她笑了笑,端起来,一饮而尽。
原来,她始终是杨小姐。
从此,在每个人的眼里,她跟这里的姑娘一样,并无二致。
酒火辣地烧喉,嗓子痛痛地,被自己强忍着,喝完最后一杯,她坚持不住,咳嗽不停,眼泪呛了出来,微笑想去掩饰,看到递过来的方巾,她低着头,道了声谢,擦掉了。
宴席上,腰被他的手紧搂着不松开。
不知是看他的面子,还是刚才自己豪爽地喝了三杯,没人再逼她,亦没人打趣地问她些什么,她像个精致的玻璃花瓶,摆在那里,除了笑,似乎不懂得说一句客套话。
挨到了晚饭结束,她找了借口躲进卫生间,俯身对着洗手池不止地干呕,想将宴会上的一切全部吐出来,只要是入了口的,入了耳的,入了眼的...最后双手却只能无力地撑在台子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多咳一声,便要了她的命。起身时脑袋浑浑噩噩地,差点站立不稳,若不是被身后的人扶了住,恐怕她已瘫倒在地上,如果宴会上的人看到了,回去后对他又是怎样地一番调侃?手里依旧是刚才的方巾,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她放在鼻子边嗅了嗅,人瞬间清醒过来。
“谢谢!”
没人回答,看到镜子里的那双深黑的眸子,身子瞬间直了起来,她像只惊吓的小猫,迅速挣脱了。
“逞强?”愤怒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冷静。
她不想搭理他,瞧见他身旁有了空隙,忙侧着身子挤了过去。他忽然回身,双手压在墙上,形成牢不可催的笼子,正好把她困在其中。她反应比他快,早低了身子,从胳膊下面钻了出来,那动作狼狈极了。听到他闷闷地笑声,她的脸刷地红了,像做了出格的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不由回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坦然离开了。
她是替代品也好,是陪酒的姑娘也罢,与任何人都无关,她只是杨芝茹,别人不必在意不必在乎的杨芝茹。
小镇笼罩着午夜的空寂,点点的灯光如密密麻麻的繁星,一闪一闪眩着她的眼睛,顾不得冰凉的湿气,趴在阁楼的阳台上,她真的有些倦了。
“少奶奶”
她沉默着,仿佛那一声不是唤她的。
罗顺走到身边,小声说,“少爷刚才急着找您呢?”
吃过了饭肯定是其他的消遣节目,梅子经常提到搓麻将,想到轰隆轰隆的声音,脑袋顿时像炸裂了般难受,这种场面,她应付不来,也不想应付,“小顺,麻烦你跟博文知会声,我先回去了。”
“少奶奶”
罗顺想要拦却也不敢去拦,只能怔怔地站在哪儿,看到她下了楼,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将她安全地送上车这才急匆匆回来报告。
林博文眉头皱了皱,向各位推辞说,酒过了头,该回家休息了。众人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催促着说,不能让佳人在床上等太久。他像是默认了般,只笑不语,被罗顺扶着,一副酒醉不醒的样子,离开了。
上了车,他脱掉外套扔在后座,扯了扯解开的衣领,“小顺,能赶上吗?”
“少爷,我尽量。”
罗顺挂到最高档,脚踩油门,车如利箭划破了黑夜,跌跌撞撞向镜花园林飞去。
张晋良来嘉渝镇所做的一切早入了他的眼,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晚茹会注意到她。那是他的女人,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不允许任何人带着不一样的眼神看打量她。
车终还是迟了些。
到家时,常妈提醒他,少奶奶调制了些泡澡的薄荷水。他“嗯”了一声,嘴角翘了翘,看来她今儿真的气着了,若是不顺着她,恐怕是敲不开她的房门。
房间的灯依旧像为等他而亮,她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痴迷般翻看着,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他坐在床沿,伸手想去撩开她的发丝,瞬间被举起的书挡住了。他笑了笑,毫不气馁,夺过她手中的书,不顾她的抗争和摧打,强把她搂在怀里。
许久。
“晚茹,我爱你”
她知道他爱她,她也相信他是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