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枪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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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最后一个兵 (2)

“他啊!那小子上次跟我说退伍了就写小说来着,还说叫《激情燃烧的岁月》,我对他说小心人家石老先生告你!你猜他怎么说?同名小说。”

“写个屁了他,我还不知道他,读书的时候写情书倒是没说的,我给你讲个笑话啊。我们一起读初中那会吧,这小子给班里的一女生写了封情书,一共就两字,爱情。可没想他把那爱字给错写成了受字,变成了受情;按理说那女的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你猜怎么着?那女的把学校图书室里所有的书都翻遍了,就为了查“受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用说,肯定是查不出来。后来,那女的干脆去问班主任老师,害的张志伟啊,女同学没追着,白受了班主任一顿罚。他那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什么外号?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我把他外号说出来你就觉得好笑了。情受(禽兽)。”

我对大笑的刘庆峰说道:“行了,别笑了。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要和他合伙啊?”

“是啊!怎么了?是不是你也想做我们的股东啊?”

“行了吧!芝麻大个公司,还股东呢,我可没有兴趣。”

“那你问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有想法呢?”

“张志伟都退伍两年了,你了解他吗?我是劝你要慎重考虑好,再做决定。别拿着这点复员费去打水漂。”

“没问题,怎么说也是多年的老同学和战友,你就放心吧。对了张子寒,你回来有什么想法?”

“还没想好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个社会,回家再说吧。”

“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来我广告公司吧,相信我们一起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怎么样?”

“谢谢,我看吧,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会联系你的。”

看着眼前志向远大,有着鸿鹄之志的刘庆峰,我心头突然出现了一种迷茫。不论他能否成功最起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和理想,可自己对以后的路却是一无所知。

窗外的雪花还在飘着,我的理想像夹在洁白的雪花和那一盏盏微弱灯光中的雨水,却不知道那微弱的灯光能否照亮我前方的路,还是像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在着落的那一刻融化成水,这一切,我不得而知。

回到老家的第一天我早早起了床,没等衣服穿好电话的铃声就传入了耳膜。

“喂,你好,找谁啊?”

“是弟弟吧?我是大哥宏如。回来了?”

“刚到家不久。大哥,你还好吗?听说你现在混的不错,你说我回来干点什么好啊?”

“说实在话,老家也没有什么好的工作,现在大部分的企业都在改制,你还是先把组织关系和其他复员手续办好了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们兄弟俩好好聚聚。”

“等周末吧,要不你来武装部办理复员手续时到我住处来吧。”

“好啊,那我先放电话了大哥,再见。”

放下电话,父亲对我说:“你大哥现在的各方面还算不错,经常问起你在部队的一些情况,关于你以前在部队提干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关心,我看你这两天还是抽空去看看他吧?”

“爸,儿子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

父亲抽着烟,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说什么呢?这又不能怨你,爸爸相信你,不论在哪里都是好样的。”

“行,那我明天就去。”

就在我和父亲说话时,电话铃声又一次的响起。

“喂,谁啊?”

“我是徐远,你回来了。工作找好了没有?”

“哪有这么快啊,刚到家。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张家港,来我这玩几天吧?”

“现在复员了有的就是时间,不过我过几天得去趟北京,春节再见吧。”

“那好,我不和你聊了,我得赶着去上早班呢。”

放下徐远的电话我刷完牙,洗了脸。吃完母亲为我做的荷包蛋,刚想去厕所方便,电话再一次响起。

“喂,谁啊?”

“怎么我声音你也听不出来了啊。李前进。”

“你是在长春打的长途吧?兄弟,太贵了!等你放假回来再聊吧。”

“没事的。你说要不是那把枪我估计你还不会复员吧?”

“这事情你也知道?这都谁泄的密啊?”

“不过我觉得你回来也好,相信你在地方会混的更好。”

“好了,省点电话费吧,再联系。”

接着是部队的王著、肖红潮、张亚球都打来了电话。一上午的时间就在接电话中度过了。下午我正跟父母亲聊着天,电话又来了。

“爸,你接吧。”

“我们家电话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忙过,肯定又是你小子的哪位战友,快去接吧。”

“喂,你好。”

“你好,请问您是养猪场吗?”

“什么养猪场啊?你打错了了吧?”

“你别骗我了,我都听出你声音了。”

“我再说一次,这里不是养猪场。”

“对对对,我知道你现在不养猪了,当上场长了。”

“我告诉你确实打错了!知道“猪头”这个词怎么来的吗?都是跟你一样养猪养出来的。”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父亲一个劲的笑着告诉我:“这人不仅仅把电话错打到我们家,只要他能记住的号码他都打。脑子受过刺激,四十多岁还没娶媳妇。”

在大哥宏如和战友以及这位养猪“仁兄”的电话中我度过了复员后在地方的第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着这身没有军徽和零花的军装与同期退役的刘庆锋一起到武装部转了预备役后又去了民政局办理了党员关系的接转。下午,我联系了大哥张宏如,随着他一起来到了他的住处。当然简单的聊了会后,大哥还是和我言归正传的谈起了关于我工作的事情。

“弟弟,我有个熟人在军转办工作,虽说你不符合政府分配就业的条件,不过有很多家单位委托他们招聘员工,等一下我带你去看看。”

“都是一些什么单位啊?”

“听说是市里的一些宾馆酒店还有可能是外省的企业吧。一会就知道了。不过,你最好不要讲你提干被取消的事,别人会以为你有政治问题的。”

在大哥将我带至军转办后,我详细地填写了好几份简历并留下了家里的电话和刚买来的手机号码,然后大哥所说的那个熟人让我回家等待消息就是了。

第三天上午,我带上鲜花来到了张裕的坟前。有些往事就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不去刻意的将她想起时倒也没什么伤感的,但在自己经意与不经意间的偶尔牵挂时,依然是一段久久不能释怀的惆怅。

“小裕,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复员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经常来陪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家里耐心的等着军转办的通知。可第一天到家时响个不停的电话机好像断了线,静静地在桌子上一声不响。

第六天的上午,我接到了军转办的电话,让我下午两点半到市区里的一家酒店去面试,并告诉我这可是市政府下属设立的招待所,一般人可进不了里面工作。我连忙对军转办的人说了好多声谢谢后,于下午两点半准时到了这家市政府招待所。负责对我进行面试的是一位40岁左右身材肥胖得几乎臃肿的人。

“你是张子寒?”眼前的男人头也不抬的开始问我。

“是的。”

“哪个部队复员的?什么学历?”

我看着他说道:“我在简历上都写了。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就你这态度还找工作呢?看过你简历就不能问了吗?虽然说你以前当过特种兵,但这些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现在是在问你,问你你就得回答,别这么拽!”

“你还是告诉我,到你们这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吧?当然,得是你们同意我来上班的情况下。”

“我这里只收保安,其他岗位不缺编制,不过就算需要招聘其他人才,我想可能也轮不到你……”

“行了,你不用多说了。谈谈待遇?”

“每月工资500元,食宿自己解决,另外……”

‘你不用说了,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再见。”

就在我正准备离开时,这位40岁左右的男人对我说道:“特种兵了不起吗?自以为是!”

我转过身来和气地对他说:“我有说当过特种兵了不起吗?你们既然是个政府企业,相信你也是个吃皇粮的干部,可你别忘记了我曾经也是个吃皇粮的军人。不过,我要说的是,军人吃皇粮可是为了国家的安危与和平,而你充其量是个只会吃但不会消化的国家蛀虫!当然,如果我说错了,还请领导多担待。”

“你……”

“我什么?行了,我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不值!再见。”

回到家后我将这件事情在电话里向大哥说了后,吾哥告诉我,这就是我刚进入地方不适应的表现。有些事情必须学会接受与看待,所谓‘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

第七天的下午,我正在厕所里蹬坑解大便,手机突然想起。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军转办或者是哪个企业打来的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张子寒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张子寒,请问您是?”

“我是南京××企业投资公司人事部的,我们已经看了你们军转办传过来的简历。公司对你很有兴趣。”

“可是我没有工作经验。”

“那你以前上过班吗?我是说除了当兵之外你还干过什么工作?”

“我以前在上海干过印刷。”

“还有呢?”对方在电话里继续问。

“我还开过车,是在部队。”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现在在拉屎。”我不假思索地跟着她问话回答。

等我突然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无意中说错话的时候,对方早已挂断了电话。就这样,本已经有了出路的我又一次在寻找工作中失败了。

我是农村户口,祖祖辈辈都是朴实的农民。在不符合政府转业分配的条件下加上没有什么人际关系,解决工作问题成了最大的难题。看着已经快一周没有找到工作的我,父亲偷偷地求人托关系,想着别人帮忙为我安排工作。我知道后对父亲的做法提出了强烈反对。我不忍心看着年迈的父亲强颜欢笑的去讨好别人。父亲一气之下对我的事情再也不闻不问。

2003年12月28日我与朱亚洲在北京见了面。我们一起到万安公墓看望了刘新。在北京做了简单的停留后朱亚洲与我在北京西站分别。他去了重庆,董晓晓建议他去她父亲的公司工作。其实我并不支持朱亚洲的选择,总给人一种吃软饭的感觉。可朱亚洲却告诉我,这次的重庆之行其实就是决定与董晓晓感情的成败之行。董晓晓已经决定带他去见父母。我在心里为他们默默的祈祷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口袋里的手机在朱亚洲走后响了起来。

“你好,我是张子寒。”

“子寒哥,我是许诺。”

“许诺?你怎么知道我电话?”我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你复员了,我把电话打到你们家里,叔叔说你去北京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难不成你把我这个妹妹给忘记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天津呢。这次是见不到你了。子寒哥,你来北京干嘛来了?”

“噢,我是顺路,我急着赶回去呢,下次再来北京我一定通知你。”

“成。你现在是不是在西站呢?车票买了吗?”

“你上次接我在哪个站啊?我正准备买票呢。”

“行,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我撂了啊?”

“好,再见……”

结束了与许诺的通话,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北京的街头。陌生的城市中,忙碌的人群在我的眼前来来回回,一辆辆的私家车在眼前的马路上一遍遍的出现,又一遍遍的消失,我不仅在想,如果让我在这个城市中立足,我能吗?凭什么?就凭我这身没有了军衔和领花的军装吗?

我想到了刘庆峰,想到了他在火车上对我说的话。刘庆峰在电话中告诉我,他的广告公司正在筹备,也正需要人帮忙,希望我能早点回去帮助他。放下电话,我迅速的走到列车售票处站在排队买票的人群中静静地等着。

突然,一位25岁左右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漂亮女人莫名其妙的将我拉出队伍。

“我说你这女同志干嘛啊?”

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说你没事吧大姐?人家排队呢,这下好,又得重新排了,干什么了你?”

其实就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一直认为遇到了坏人,说不准是个花街柳巷的“小姐”,也说不准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女道。

她突然凶巴巴地说道:“张子寒,你得健忘症了是不是啊?”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仔细的看着她。“是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我真记不起来了,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她将头扭到一边对我说:“自己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我求你了大姐,你就告诉我吧?我真想不起来了。”

她继续扭着头说道:“要不,我提示你一下?”

“提示什么啊?你急死人了,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吗?”说完,我看着她的脸继续想着她到底是谁?可白色的棒球帽和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脸。

眼前的女人突然将头扭正,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董玉容?你是董玉容?真的是你吗?”

“有假包换!”董玉容摘下了墨镜。

是她,真的是她,这眼神是那么的熟悉。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许诺告诉你的?”

“这你不用管。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不想见我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真没想到两年没见,你变化这么大。”

“怎么?变丑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我还要问你呢?来北京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难不成你是把我忘了吧?”

“我怎么可以把你忘了,只不过是从来没有想起过。”

“你可真是没变,还是那张贫嘴。我能看得出来,要不你会认不出我?走吧,找个地儿陪我坐会行吗?”

“我…我得赶着回去呢。要不下次……”

“我说张子寒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啊?我这一如此漂亮的美女邀请你共进晚餐,你还拽了你。我可告诉你啊,天大的事情等吃了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