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脚,我一拳,我们在比武的过程中都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的举动。被称之为石总的老板嘴里含着黑色的雪茄正悠闲自得地躺在椅子上看着我们。叫小尤的人是个很专业的散打能手,一招一式都选择了我的要害之处,本以为都曾为军人会手下留情,却没想他已经被姓石的老板“教育”的如此忠心。对方抬脚的速度快的惊人,右脚直奔我胯下而来,我迅速转身上前一步,同时拳头击向了他的喉部。我们几乎同时避开了对方的拳脚。
一旁默默观看着的韩杰喊了一声‘停’后,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看得出你确实练过,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人身体上的致命五个点是哪些?”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头、喉、胸、腹、裆。”
韩杰走到石总面前俯耳说道:“没问题,比较专业。”
就这样,我走进了名为‘圣泰’的汽车进出口贸易公司。我被编制在了物流部安全组,但真正的任务却是给这个叫石伟豪的老总做起了保镖。我和韩杰每天跟随着石伟豪,随行左右。却很少看到他说的来自陆战队和防暴警的那两个人。韩杰告诉我,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不是石伟豪而是他的太太陈慧娟。夫妻俩在珠江三角洲这片土地上打拼了三十余载,八十年代成立了这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所谓商场如战场,残酷的市场竞争让他们结下了许多的冤家。因此另外两位叫尤小龙和周智贤的人负责每天保护陈慧娟。
我们的住所就在石伟豪的豪华别墅内,每天24小时的陪着他。从此我变得没有了自由。不得随意与其他人联系,没有上街的时间,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韩杰负责统一去购买。自从给石伟豪做了保镖后我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让我愈发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被软禁了起来。可当自己面对着这笔不菲的待遇时,想着故乡在田间耕作的父母,我坚信只要是不做违法的事情一切都应该风平浪静。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只给父母亲去过一个电话,父亲也知道了我的事情,可他没有责怪我。我在电话中告诉父母亲自己在广州工作很顺利让他们放心就是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与外界再有任何的联系。也是在这一段的日子里,我发现石伟豪几乎从不去公司,所有的事情都只用手里的电话来处理。并且我从来没有看到公司里有什么关于汽车进出口的相关资料,每一次都是韩杰和尤小龙或者是周智贤去外面处理什么公司的货源进出。而每次为什么都让我留在石伟豪的身边却从不让我接触什么货源?首先他们对我还有戒心,另外我敢肯定背后必定有什么暗度陈仓的事情存在。
就当我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一辆辆的警车和海关官员在某天的夜里带走了石伟豪夫妻和我们四个保镖。
我在没有触犯法律的情况下第一次走进了拘留所。在拘留所的是一些等待接受政府调查却不思悔改的人。一群最终走进监狱却连连喊冤的人。
第四天的晚上,我在公安和海关部门对我做的笔录上按下鲜红的手印后,在公安人员将我的手机完璧归赵后,坦然地走出拘留所的大门。
穿着这身黑色的西装,口袋里揣着辛苦的酬劳,我站在这个依然陌生的城市里回首一个月来走过的路。想着这位曾风靡一时的走私犯石伟豪和被金钱腐化的韩杰以及另外两名从军营走出的特种兵,留给我的不仅仅是由衷的感叹,更多的老天对我的眷顾让我没有被卷入旋涡。无论何时何地将其回忆仍心有余悸。
由于石伟豪的奢侈豪宅已经被政府查封,我的那个印有“光荣退伍”的军包也随之变成了回忆。
看着城市中的万家灯火,看着身旁匆匆走过的路人;感受着喧闹的车云流水,仰望在天空绽放的美丽烟花;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忘记了岁月,忘记了那天正是万家团圆的春节。想家的那一刻我拨通了早已在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熟悉号码。
“爸,我是子寒。”
“你小子还知道有这个家啊?前几天你为什么总是把手机关掉?大过年的知道我和你妈有多担心你吗!”
“对不起爸,公司出了点事情,所以……”
“别说了,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我没事的,您和妈就放心吧。这个春节我是回不去了,对不起了爸,儿子不能陪你们了。过几天我给家里汇些钱,您跟我妈去买点好吃的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让儿子担心。”
“那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点,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还有你小子什么时候给我带给儿媳妇回来啊?我早就和你说过那个刘嘉俪,你是看不上人家还是又有相好的了?”
“爸,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啊?现在我还有什么资本去谈这些。”
“我把刘嘉俪的电话告诉你,听说你复员了,她已经往家里打了好多次电话来找你了,还有你很多我不熟悉的战友,有时间与他们联系联系。”
“我会的,一定会的……”
我从电话中得知,朱亚洲的凄美爱情在董晓晓父母亲的强烈反对下最终烟消云散;周国雨在上海的公司破产后去了浙江湖州给一私企老板做了保镖;徐远也去了浙江杭州在一娱乐公司当起了内保;李前进已经去了长春的一家公司正处于寒假实习阶段;肖红潮在军校里用心苦读,王著与张亚球依然在军营里服役。刘庆锋在苏州一直很辛苦的赚钱,还向我提起了关于还董玉容那笔钱的事情;我也告诉他,还,一定要还!只有张志伟还依然如人间蒸发一样不知何处。
我再一次住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旅馆。小旅馆的老板是个心善的人,本已关门过节的他在听了我简单的叙说后,不仅同意我住进房间还让我就在他们家里一起过春节。听旅馆老板说他儿子已经入伍三年了,常年驻守在海拔四千多米的西藏边境。每次遇到有当兵的住进店里总感觉像儿子回来一样亲热。
深夜来临时我依然坐在床角,看着前途未卜、远走他乡的自己,回首曾走过的艰难岁月,想着自己坎坷的人生经历,那一夜,我失眠了……
刘郅在电话中得知了我的情况后,希望我能到海南去与他一起打拼。临往海南之前我还是遵循父母亲的心愿给刘嘉俪去了电话。刘嘉俪玩笑般地对我说:“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听见我的声音她显得非常开心。问了我现在的情况后极力的邀请我到浙江杭州工作。我婉言谢绝。告诉她我不想去那座城市,并不是因为不想见她,而因为那里有一段令我心碎的回忆,并告诉她我已经决定去海南找刘郅了。
到了海南后,在刘郅的帮助下我顺利的找到了工作,与他一起在物流公司里做一名普通的驾驶员。由于自己对这个城市的路况不熟,起初我和刘郅一辆货车,老板让刘郅先带我一段时间。就这样,曾经让张裕都为之牵挂的两个男人在祖国南方的岛屿上又一次的重逢了。
在与刘郅相处的日子里,我总开玩笑的叫他师父,要好好的培养我这个刚注入公司的新鲜血液。刘郅每次都说我是变相骂人。既然是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好兄弟就不要总喊他师父。
此时的朱亚洲已经从老家去了湖州,在周国雨多次的帮助下却始终没能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最终在湖州举办的全省人才招聘会上选择去了杭州一家娱乐公司做了一名普通的内保。
三个月后,我开始独立运输公司接送的业务。整天忙于在省内运送货物,我与刘郅的见面也变的越来越少。
2004年4月19日,那天刘郅早早的起了床,用手拍了拍睡梦中的我。“子寒,我到××市送货了,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回来,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我说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走就走呗,又不是不回来。”
“子寒,能不能把那样东西给我看看?”刘郅的声音突然有点伤感。
“什么啊?快说。”
“把我们四个人的那张的合影让我看看吧?”
“我不在这吗?还看什么照片啊?”
“我想徐远和著子了。”我能感觉到刘郅在和我说话的同时正从我床铺的里面拿起了我的上衣。“不知道他俩现在怎么样了?子寒,你想他们吗?”
“你拿我衣服也没用,照片在著子手里呢。等他复员了我让他还给你!”我不耐烦地说。
“子寒,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睡吧,我先走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白色的墙体,一丝想念的伤楚突然袭上心头。我迅速掀开被子坐在床头冲着刘郅的背影喊道:“兄弟!下雨了开车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刘郅回头冲着我憨厚地笑了笑。
“看你笑那傻样!”
晚上十点多,忙碌了一天的我被同事从睡梦中叫醒。
“张子寒!张子寒!你老乡出事了!”
“哪个老乡?我问你哪个老乡!”
“是…刘郅。”
“你他妈的胡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子寒,你冷静一点,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当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时,刘郅已经不行了。经过医生14个小时的抢救最终刘郅还是离开了。站在刘郅的面前,我悲痛欲绝。“刘郅,我…我是…子寒啊,你说…说句话行吗?刘郅,刘郅!”
公司通知了刘郅的家人赶到了海南,看着泪如雨下的叔叔阿姨,我的心像是被刀刺一般。在公司处理好刘郅车祸身亡的事情后,我也辞去了工作,陪着这对老人将刘郅的骨灰带到了故乡。
听到刘郅车祸的事情后,王著向部队请了七天假赶回了老家,徐远也从杭州回来参加刘郅的葬礼。
站在刘郅的坟前,那天我没有哭,坚强的徐远也没有哭,从部队赶回来的王著却看着石碑上刘郅的笑容潸然泪下,悲痛的哭出了声。王著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发黄的照片,那张我们四个人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片看着刘郅的笑容哭着说:“兄弟,你说好等我的,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这张照片你带上吧,我在部队想你时都会拿出来看看,以后你想我们了,也拿出来看看……”
徐远哭了,看着那张照片,我强忍着自己的眼泪,可我却找不到任何的方法让自己不哭,泪水还是顺着眼眶滴了下来。
那段日子,我无心再去工作,香烟成了我最好的知已。一个人留在故乡苟且度日虚度年华。为了我,父亲找到了在扬州做生意的叔叔。一位靠着手扶拖拉机起家的叔叔如今已是资产过亿,5月份我给这位拥有着船舶制造公司、酒店、综合水产养殖园、大型停车场等企业的叔叔做起了司机。
月底,叔叔亲自与我驱车到上海的横沙岛上为水产养殖园购买鱼苗。返回扬州的那一天,将鱼苗运上车后,我们从横沙岛乘坐轮渡返回吴淞港码头。由于没有及时交纳渔业税,我们因接受上海工商部门的查处在吴淞港码头整整停留了将近十个小时。
从码头出发时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为了保住价值二十多万的鱼苗我带着满身的疲倦坚持开车。凌晨一点钟车辆到达常州时出现了刹车故障。因为走的是高速,附近找不到一家修车店,我只能凭着自己在部队学习驾驶时的一点点经验试着修车。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两个小时的维修终于排除了故障。
为了尽早赶到养殖园,我将载满鱼苗的货车开到了140迈。一心为了赶时间的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刹车的故障依然存在。当前方车辆尾部的刹车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为了避免追尾事故的发生,我手中的车辆也随之坠入了公路下的河床。
叔叔受了轻伤,我却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
听说我出了车祸,远在杭州的刘嘉俪来到扬州,在医院里精心的服侍了我一个月。出院后,母亲再也不让我冒险开车,并要求我万万不要辜负刘嘉俪的良苦用心。
2004年的7月,我还是与刘嘉俪一起去了那座本不想去的城市—杭州。接下来是刘嘉俪陪我一起满街找工作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我感觉自己在这个充满炎热的城市中显得尤其的微不足道。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刘嘉俪用自己微薄的薪水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每天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屋子里,总能看到刘嘉俪留下的纸条。桌子上是她为我做好的饭菜,暖瓶里是她为我烧好的开水,窗台的衣架上是她为我洗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