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闻讯急急赶回来的老父气得抛下群牛,指着儿子大声斥骂:“畜牲,不孝子,没有儿子又能咋样?谁家能保代代都生小子?你还是我儿子呢!还不是存心把我气死?真不如当初就掐死你,何苦等你翅膀硬了,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来烧我的房子?”刘老汉是越骂越激动,大半截卷烟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碎,几步跨过儿子身边的油桶,搀起哭倒在地的老太婆说:“淑英,咱们回屋去,我就不信,我老刘头子今天能死在这个混帐手里?”老汉倔强的关紧屋门,苏玖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她挣扎着来到公婆面前:“爸,妈,都是玖儿的错,都怪玖儿不争气不能为刘家传宗接代,要怪就怪玖儿吧!”刘老汉顿觉心酸难禁,让老伴扶起媳妇自己则把三个孙女揽进怀里说:“淑英,扶玖儿躺着去,别急坏身子。这小子作不出什么妖来,他要真有火性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唉!算了,不知哪辈子造的孽?摊上这么个四六不懂的败家子,还不如我小孙女懂人语呢!”老汉边说边用手抚摸最小的孩子的头,此时她们正紧紧搂着爷爷的腿不肯松开。
屋外,宝柱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粗糙的脸被十指揉搓痛苦的改变形状:“臭女人,敢瞒着老子去做结扎手术,你是不想让我在屯子里抬头过日子了?那个女人不是生,生,坚持不懈最终都抱上胖小子。胖二丫家大的叫带弟,二的叫领小,三的叫盼男,四的叫满桌,接着就来个儿子,为了好养活,偏叫了个五丫。看看人家喝粥都喝出了肉味,我呢?三个丫头片子就嘎噔断了,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咋就娶你做了老婆?”就在他难受万状烦躁煎熬的时候,村书记刘宝哥暗暗部署,一些人负责安抚他,迫不得已时可以强行将其按倒进行制止,其他人转移油桶放进牛圈旁的车库里。直到此时围观的人才慢慢松口气,“老天爷!这宝柱子尽整这玄事,不就是没儿子吗?这有儿子的见几个是孝顺鸟?多余”人们唏嘘感叹,纷纷散去。胖二丫和几个要好的女人都涌进屋里探看她的情形。宝哥与众人硬扯宝柱前往他家,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待宝柱再回家已是夜半,他躺在炕上愣是无法安眠。眼里不断浮现出宝哥媳妇的肚子,圆滚滚胖乎乎的在地上招摇的晃着,里边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啥都是希望。有首歌唱得绝:“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禾苗在那里生长,女人的肚皮就是田野,人家是有春种就有秋收,我这辈子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喽!种了多少地都是旱年头。哎!”他起身点支烟,看着炕头上的老婆,那对鼓鼓的奶子一上一下的起伏着,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生不出儿子呢?他有些纳闷。吧嗒,吧嗒,捣腾完旱烟的辛辣和呛鼻子的劲头稍感平静,把被子挪到地上的板床上,摸出床底下的烧酒瓶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他歪进被窝想闭上眼睛,却感到湿乎乎的东西糊住眼角,擦去又淌下来。这时像是苏玖在磨蹭着下地,是她,弯着腰,像什么来着?像河虾或者更像儿时被自己截断的蚯蚓,软软的,痛痛的,抽搐的弯着,她在找水喝。什么又淌出来了?眼闸门今儿个闹失灵发起了水灾。宝柱干脆蒙上头,半晌才传出连续不断如哽似咽的鼾声。既然儿子成为泡影就使劲挣钱吧!这年头,票子比儿子更挺腰眼子,将来娶个养老姑爷照样巴结孝顺你。宝柱总算暂时把传宗接代的心结放下,打算开荒种地攒大钱了。刚过二月,北方的河水还为完全融化,广阔的原野还是沉寂的冻土,宝柱就马不停蹄的勘测起爹经常放牧的那片甸子地。夏天时,这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青草随风逐浪,野花遍地开放,无际的芦苇丛中栖息着水鸭子,大雁,还有洁白的天鹅。牛羊散乱悠闲的漫步咀嚼,一遍遍反刍大自然肥美的恩赐。草场东面的尽头就是温顺和美的青龙河,静静流淌蜿蜒而去。这里真是一块宝地,抓吧土能挤出油来!宝柱不止一次感叹。他打算把这块地整靶开荒改成水田,叔表弟刘宝哥那就是土皇帝,即使知道也不会深究。这里土质肥沃离水源又近,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宝柱说干就干,春天开始他就拿这片草场开刀,整地,耙地,修稻池,放水泡地,等到村民明白他的意图的时候,新开的稻田已初具规模。宝柱是全村第一个种水田的人,保守的人都为他捏把汗,只有老婆苏玖权利支持他。用她的话讲:“宝柱虽然蛮点,却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这才算个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