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席在恩还生活在梦中的时候,林意的双脚已经踏上了残酷的现实中。
岁月悄悄的流逝着。
人生的期望越是高昂,他就越会因对生活的欲望而多增加一份贪婪,一缕缕的贪婪吮吸着空气的清香,却洗不尽那尘土飞扬。
当你不再需要眼泪,眼泪却总是因你而流淌。
林意刚刚踏入北方政法大学的时候,曾经对遥远的未来充满了幻想。因为林有根的无能,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决不会像林有根那样窝窝囊囊一辈子。林有根的死对于他,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解脱。一个无用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毫无意义。
席玉娥的改嫁,保证了他的学业。尽管那是一个已经七十岁的糟老头,一个已经半截入土的人。然而他的钱到底是有效的,林意和林铁完全不必再担心钱的事了。
林意成了北方政法大学中一个非常活跃的人。
他非但在学业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学生会中也开始渐露头角。北方政法大学成为他踏上社会的试金石。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已经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了。
林意是个长得很不错的男人,可惜太矮了,对于男人来说,长得矮是最大的缺陷。
林意完全不在意。
他的成绩和能力足以让人们忘却他的身高。很快,北方政法大学的老师们和学生们就意识到了林意的存在。
“那个就是林意!”许多女生们往往在他的背后尖叫。
“林意。”男生们总在谦卑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意!”老师们总是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林意这时就很意气风发。
一九九二年和一九九三年的两年间里,是林意一生中唯一一段欢快幸福的日子。他不必担心金钱,也不必担心未来。他的心是放飞的,天空就是他的任意飞翔的整个天地。
林意恋爱了。
女人不要随意接受一个男人的玫瑰,当你心无城府的收下玫瑰,陶醉在玫瑰花香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坚强的化身,而是你手中的那朵玫瑰,一丁点水洒上去,它就很快萎靡不振了,无论它曾经是多么的强盛,多么的绚丽,你只能小心地呵护着它,才能使它更长久的盛开着,不要让它怕风,怕雨,怕太阳……
男人也不要轻意的就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一个女人。当你所爱的那个女人轻轻的将你送给她的那朵玫瑰花随意的丢在地上,像垃圾一样倦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你的心便像那朵玫瑰一样,凋零在那片垃圾堆里。只有此时,你才明白,当你送出玫瑰时,已经把你的灵魂一并送出了。
大学里的爱情往往是世上所有的爱情中最脆弱的。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碗泡面吃四年,依然不离不弃,一旦把脚伸向社会,海一样的浪潮立刻会把人淹没在物质和利欲之中。
大学时代可能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代。她们正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而单纯,烂漫而多情,正是那些刚刚萌发出爱情火花来的年轻男人的最爱。
不幸的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也往往是那些一掷千金的男人的最爱。较量的结果,往往是忧郁的沧桑打败多情的纯真,华丽的金钱打败海誓山盟的承诺。
林意在遇见冯婉妹的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不幸。二年的时间里,两个人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一起畅谈着过去和未来。
冯婉妹不但长的美,而且温婉贤慧,细心体贴,是男人喜欢的那种柔顺。
林意每次想起冯婉妹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是那样的明确、那样的坚定、那样的清晰。他可以想像到未来的家的样子:他下班回家,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向他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叫他“爸爸”。冯婉妹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可口的饭菜,甜甜的招呼他吃饭。然后一家人牵着手,在夜色下漫步,淘气的小家伙不时的想溜到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直到被大人一把抱住,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叫:“爸爸,爸爸,……”想着想着,林意竟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仿佛真的抱住了一个小娃娃似的。一手摸了个空,方才知道是一场梦,窗外的星空正皎洁如水。
第二天,林意悄悄的在冯婉妹耳边嘀咕了一阵,惹来了一阵粉捶:“想得美,谁跟你生孩子了?”
“真的不跟我生?哪你想跟谁生啊?”林意咬着她的圆耳朵问。
羞的冯婉妹一阵急:“我不生,我不生。我谁也不跟他生!”话还没说完,小脸已经涨得粉嘟嘟的了,林意越看越喜欢,她的脸真香,比兰花还要香一些。
林意拉住她的手:“走吧,老婆。”
“哪个是你老婆?”冯婉妹低低的说,不敢抬头。
林意越发得意。冯婉妹的脸上贴了金花似的,要让幸福溢满全世界。林意又看了她一下,她正像个多情的怨妇一样,幸福而幽深。
我要用心用意的待她一辈子。这一刻,林意忘记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抱负,只想和冯婉妹就这样快快乐乐一辈子。
幸福总是太短暂,不幸总是源源不断。
林意刚刚展开自己的翅膀,想要在高空中飞翔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他从云丛中坠落。
席玉娥死了,全身浮肿,因病而死。
林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依靠。
那个已七十岁的老头因为席玉娥的去世,把还在上高中的林铁从家里驱赶了出来。
林霞回去为席玉娥奔丧,直到将席玉娥埋葬以后,才通知了林意:母亲去世了。我们已经失去家了。
霎那间,林意的整个天空塌陷了。
母亲是他一生的支柱。
母亲的死也同时意味着,他从此失去依靠了。
辉煌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母亲却放下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因为劳累,因为疾病,撒手而去,把他留在了铺满荆棘的狭窄的小路上,本来那是一条阳光大道。
一切成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