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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莫到琼楼最上层

袁寒云是“洪宪皇帝”袁世凯的“二皇子”,早已逝世。

吴健雄是当今国际知名的物理学家(美国现任物理学会会长),名字像男人,实际是女人。这两个人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知者甚多。但“二皇子”和“女科学家”有什么关系,知道的就恐怕较少了。

答日:他们是翁媳关系。吴健雄的丈夫袁家骆是袁寒云的幼子。

先谈袁寒云。

袁寒云不但是“贵公子”,而且是民初出名的诗人。有人将他比作曹植,将他的哥哥“洪宪太子”袁克定比作曹丕,可以想见他的才华。

他最脍炙人口的两句诗:

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据说是讽谏他的父亲不要做皇帝的。这首诗写得很好,但后人传诵,颇有记忆错误之处,现在我把全首诗抄出来,供同好欣赏。

乍着吴棉强自胜,古台荒槛一凭陵。

波飞太液心无往,云飞魔崖梦欲腾。

偶向远林郑怨笛,独临灵室向明灯。

袁寒云脾气很怪,按说北洋军阀时代,不知多少权贵是他父亲旧属,但他在父亲死后,却是生活潦倒,卖字卖文为生,并不倚靠权贵。他喜欢唱戏,常以票友身份粉墨登场。据说有一次,当时的总统冯国璋要阻止他登台,请他去“总统府”,他说:我唱我的,他管得着吗?我不去!结果唱了颇有讽刺意味的昆曲《状元钻狗洞》。盖棺论定,他虽然对国家没有什么贡献,诗文尚有可传之处,而他这点脾气也是很“可爱”的。

据说他死后无以为硷,靠朋友替他料理后事。陈诵洛挽联云:

家国一凄然,谁使魏公子醇酒妇人以死;

文章余事耳,亦有李滴仙宝刀骏马之风?

时人推许为民初名联之一。我以为将他比作李白不太恰当,就他的气质来说,似乎更近于曹子建和纳兰容若。

袁寒云是个颇有浪漫气质的旧文人,他的儿子和儿媳却是脚踏实地的科学家。尤其他的儿媳吴健雄,在物理学的领域中,早就以精确的实验为西方科学界所钦佩,正因为她的成就大过丈夫,把一般夫妻排名的习惯都打破了。一般习惯,妻子排名总是在丈夫之后,唯有他们这一对夫妻,报上有关他们的新闻发表时,则一定做妻子吴健雄排名做丈夫的袁家骋之前。

吴健雄在物理学的成就,最著名的一项是用具体精确的实验来证明了杨振宇和李政道的理论。

杨、李作理论构想的过程中,初时他们还未是信心十足的,到了1956年12月,以吴健雄为首的哥伦比亚大学实验组才找出足够的证据。在那个月,杨、李二人差不多天天和吴健雄互通消息,证据越来越多,他们也逐渐确信爱因斯坦的“宇称守恒定律”是站不住脚了。可见一方面固然是杨、李二人的理论构想给吴健雄开辟了新的实验,一方面也是吴健雄的实验支持了杨、李二人打破“权威定律”的信心。

1957年1月4日,李政道带来了他刚从吴健雄那里得来的重要消息:实验证明,“守恒定律”只是部分物理现象,在更多的弱的相互作用中,宇宙是不守恒的!这一天现在已被认为是物理学上的里程碑,爱因斯坦的“宇称守恒定律”正式宣告被打破!

袁寒云劝他父亲“莫到琼楼最上层”,那是反对袁世凯称帝的野心,但对他的儿媳吴健雄来说,她正在攀登科学的高峰,这句诗应该为“应到琼楼最上层”了吧!

一个是“莫到琼楼最上层”,一个是“应到琼楼最上层”,好一个有趣而鲜明的对比!

对于表世凯来说,称帝是复古、是逆历史潮流而动,必定会招致千夫所指,留下千古骂名,所以这类人应谨记“莫到琼楼最上层”,克制自己的贪欲;对于其儿媳吴健雄来说,科学是一项为全人类谋福社的崇高事业,值得坚持不懈的攀登,所以她应获得“应到琼楼最上层”的祝福。

人往高处走,做人不能没有上进心。但如果选错了方向,比什么都可怕。在追求和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中,应谨记:方向重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