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眼里的灿烂
由于《穆桂英》拍摄的进度落后,全剧组成员都被迫熬夜加班拍戏。
而身为女主角的桦姐更是取消了自己大型的生日PARTY,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不过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是很贴心地为桦姐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宴会。
吃完蛋糕,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桦姐便让林练文先送嫒辰回家。
林练文的那辆老爷车早已经过了送垃圾场报废的年龄了,也只有林练文还能气定神闲地开着四处转悠。于是才坐了没多久,便听到老爷车咔哒咔哒地叫救命,再跑一段路,老爷车彻底熄火罢工。
“还不下去推车?”林练文打开车门,把一脸哀怨的嫒辰推下车。
“你的破车该换了啦。”
嫒辰拼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见那老爷车动个分毫。
这个时候,跑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姐姐,姐姐。”他叫着。
探出头来的林练文猛地冲下车,“小心……”
嫒辰愣了愣,那小男孩伸出手猛地往她身上一推,抢了钱包拔起腿就跑。
这种小孩子抢劫的方法通常身后还有大人跟着,林练文怕嫒辰出事,也不敢去追。蹲下身子,他按住嫒辰的肩膀,“你怎么样?”
嫒辰动了动脚踝,顿时吃痛地叫了起来。
“看起来是扭伤了。”眼里掠过一抹怒气,他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按揉着她肿起的脚踝,帮她减轻些痛楚。
见他不说话,嫒辰咬咬唇,“我等下打车回去好了,不会麻烦到你的。”
林练文愕然地抬起头来,“我不是……”
乌眸怔住了。
他不是什么?他不是因为觉得她连累他而生气,不是因为嫌她又笨又呆而烦恼?
为什么觉得有必要解释?
为什么要因为她自以为是的想法而感到有一点受伤?
“不能帮你推车了,你打电话叫人来帮忙。钱我出好了。”嫒辰小声地说道。
心一紧,他无声地低头看了眼手中那白嫩的小脚。她局促不安地动了动,想缩回脚。林练文用力一握,痛得她“啊”地叫出来。
他他他……嫒辰敢怒不敢言,可怜巴巴地觑着他阴晴不定的俊颜。
“我送你回去。”他从容地帮她套上袜子和鞋子,背着她蹲了下来,长臂一勾,另一手托住她的臀部,就将她稳稳地背在背上了。
嫒辰趴在他的背上,无措地眨着眼睛。
身上那柔软的娇躯熨帖着自己,轻柔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的脖颈,而她的柔荑就这么乖巧地攀附在他的肩上,这样的亲密让他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所谓的从容,也许顷刻之间就要崩溃。
“我要掉下来了。”许是他从来没有背过人,让趴在他背上的嫒辰不停地往下掉。
“你……”他稳了稳微乱的呼吸,“你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明明就是你的方法有问题,以前我爸爸背我的时候都不会掉……”
话一出口,嫒辰便发现周围的空气陡然下降到零度,而那个男人背部挺得僵直,好像被她戳中了什么伤口,脸部的肌肉微微在抽搐。她立刻安分地贴在他身上不动了。
“辰辰,你要是再不乖乖闭上嘴巴,后果可要自负哦。”林练文柔着嗓子低低地说道,成功地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闭嘴,她一定闭嘴!
她闭嘴了,可是林练文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辰辰,你知道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从小就有爸爸的。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没见过自己的爸爸,没人疼没人爱地长大,受伤了饿死了也不会有人理睬的,为了一个两毛钱的肉包被人打个半死却连半滴泪都流不出来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吗?”
环着他肩膀的手突然收了收,嫒辰感到一阵难以言状的心痛。
“你没有爸爸吗?”
林练文却低声笑了起来,“我当然有啊。”乌眸楚楚动人地闪了闪,“我爸爸是个药剂师,口碑很好。我记得以前我们家药店总是门庭若市,后来妈妈生了弟弟之后,我们全家搬到香港来投靠爸爸的一个朋友……”
“那你怎么说那样让人误解的话。”浪费她的同情心。她气恼地打了他的头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练文的报复是很恐怖的。
可是林练文好像没有发现她的暴行,突然沉默地走了几步。
“辰辰……”他淡淡地开口。
“唔?”她望着他俊美的侧颜。
“你刚才打了我一下……”
靠,他的反射弧好长。嫒辰大汗,“我我……”
“算上背你这个恩情……”
“呃……”
“还有你刚才答应我的,拖车的钱你出,合起来就算你一千块好了。”他一副卖给她一个大便宜的样子,俊眸笑得弯弯的。
一千块这么贵,他不如去抢劫好了。
“就算你现在要我放你下来,也是一样的收费。”果然是天字第一号的强盗,********还这么理直气壮。
咳咳,既然如此,她身为顾客,可以请他的服务优质一点吗?这样半掉不掉的,还不如她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咧。她只好死死地箍着林练文的肩膀以防止真的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林练文走得很扎实,不若平日里的潇洒飘逸,其实在他背上也并非没有安全感。熏人醉的暖风如一首陈年老歌,在寂静的夜里轻慢地独奏,既惬意又有些不能言语的哀伤。
漫天的星斗闪烁其华。
林练文将嫒辰向上托了托,她不自觉地将小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那充满诱惑的淡淡的香味又袭入她的鼻间。她深呼吸着,从胸臆间逸出长长而满足的叹息,这种味道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厌倦吧。
“怎么了?”他转头看了看她。
“没……”她盯着他的侧颜轻轻地说道。
她只是啊,不小心地在他眼里看到了碎成一片的灿烂星光。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林练文一毛钱都要掰成两半来用的性格呢?
在被林练文剥削得终于意识到,就算她有万贯家产都会被他一点一点地蚕食干净后,她很好奇爱钱究竟是林练文的本能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才能。
在她第一百零八次不厌其烦地跟老爸唠叨,他们剧组里有一个非常爱钱的“周扒皮”男艺人的时候,温老爸终于忍不住打断亲亲女儿:“宝贝啊,你说的那个被林扒皮辣手摧花的女艺人不会就是你吧?”就他所知,能呆到这种毫无还手之力被卖了还要帮人贩子数钱的女娃子,除了自家的宝贝女儿还找不到第二个啊。
“……老爸,你不需要发表任何想法,只要安静地听我说就可以了。”
“哦哦,好。”温老爸听话地点点头,“不过宝贝啊,被骗了点钱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人不要被骗了,知道不?”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远在外地谈生意,一心还无时无刻地关心着身在香港的宝贝。
他家宝贝这么傻是有遗传的,当年她娘亲要是聪明点,也不会被他骗到手,所以他才担心啊。骗了别人家的姑娘之后,才发现有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当这别人家的姑娘生了自己家的姑娘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他那老丈人恨不得建个铁笼子把女儿圈养起来的心情了。
“宝贝,你一个人在家里爸爸真的不放心。”温老爸爱女儿是出了名的,极尽宠溺爱护到温妈妈吃醋离家出走,温哥哥们举白旗游行抗议。所以嫒辰不够精明圆滑上得厅堂,也不够勤俭持家出得厨房,很大一部分责任要追究到温老爸身上。不过温妈妈死得早,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小嫒辰照顾大,自然而然多分了些爱给她。
温老爸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他并不在乎宝贝够不够聪明,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她能活得开开心心,永远做他最纯真的小公主,他就满足了。
“有什么不放心啊?我过得很好啊。”
嫒辰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自从她烧了林练文的厨房之后,林练文便把她的钱当成了自己的钱来节省,再也不许她到餐馆吃便当,理由是便当太贵她吃不起。她赚的钱必须如数交给他,然后他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想当年认识他之前,她每天都拿燕窝当饭吃的。认识他之后,她居然连十块钱的便当都吃不起,这也就算了,他还天天把她当苦力使唤,给他推老爷车。有时候他一个忘记,就“噗噗噗”地把车子开走,丢下她一个人也没钱打车,只好开动11路自力更生走回去。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次,害她都没力气跟他吵了。
“这样,爸爸让少乐来陪你好不好?有少乐在你身边,爸爸在外地也能安心一点。”
钱家跟温家是世交,少乐跟嫒辰两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嫒辰还曾许下豪言壮语要嫁给少乐做他的新娘子。高兴得钱家长辈们嘴都合不拢了,包了超大份的红包给嫒辰。后来回家的时候,温老爸小心翼翼地问嫒辰,你真想做少乐哥哥的新娘子?
嫒辰将红包攒进口袋里抬起头来,天真地望着他,“什么叫新娘子?”
温老爸无语了片刻,又问:“你喜欢少乐哥哥吗?”
“讨厌。”小嫒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吧,这丫头纯粹只为了骗红包罢了。从那个时候起,温老爸就知道钱少乐跟自家宝贝没戏,所以钱少乐也就成了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安全待在嫒辰身边而不被温老爸用扫帚打飞的男生。
“我才不要见他。”
“宝贝……”
“我去吃饭了,今天晚上有鸡汤喝哦。老爸拜拜。”她飞快地挂掉电话。
温老爸在那头愣愣地握着电话筒。
有鸡汤喝用得着这么欢快吗?他以前煮鸡汤的时候,她还一脸嫌恶地说,她最讨厌喝油腻腻的鸡汤了。亏他把那小母鸡含辛茹苦地养成了大母鸡,没等它生蛋就宰了想给她补补身子,最后那一大锅鲜美的鸡汤全数进了那群不孝子的胃里……
温老爸猛地握拳,会让宝贝心动的鸡,那一定是天鸡……
所以……跟他的厨艺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同理可证。
如果让嫒辰心动的不是鸡,而是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天人。
当林练文穿着美少女战士图案的围裙来开门时,还能玉树临风气质不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优雅迷人到令人屏息,嫒辰感到她的伙食费交得值了,虽然她比较希望那水冰月能换成酷酷的夜礼服假面。
说起美少女战士,她就想起为什么她不喜欢钱少乐了。
记得她跟钱少乐一起读贵族小学的时候,他们还是邻居,于是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因为钱爸爸钱妈妈生意忙,所以常常会把钱少乐托给温老爸照顾,也就有了后来的青梅竹马同床共枕。嫒辰还能很清楚地说出某年某月某日钱少乐在她床上尿床的事情来。
当时小朋友都很迷美少女战士,每天放学都吵着要代表月亮消灭你。嫒辰也不例外地收集了很多美少女战士的贴贴纸、水杯、作业本。
温老爸还给嫒辰买了一个夜礼服假面的玩偶,嫒辰喜欢极了,每天晚上都抱着它睡觉。
有一天嫒辰走进卧室,看见钱少乐抓着夜礼服假面的玩偶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一见她来了,他突然生气地把玩偶丢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踩它,还一把抢过桌子上放着的裁纸刀把夜礼服的肚子都剪破了,露出白花花的棉絮。
她愣愣地呆立在一旁,他却冷笑了起来,把破玩偶往她身上一丢,“你不是喜欢吗?你抱着它睡好了。”
抱着被他开膛破肚的夜礼服睡觉?
他是不是太高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那次之后,她跟钱少乐的关系突然生疏了起来,再也不一起上学,在学校也不说话了,他住温家的时候,她就跟哥哥一起睡,过了不久,温妈妈因病去世,她们举家迁到现在的房子重新生活。
她出神地盯着林练文的围裙看,叫林练文微微红了脸,他皱起眉头,尴尬地转过身去,手上的菜刀熟练地将土豆切成丝,“看什么看,有那闲工夫还不快去把黄瓜洗干净削皮了?”鉴于她在上次的优异表现,她除了摆摆碗筷外,也就只剩下洗菜和削皮这种琐事可以做了。
“你怎么会买这么可爱的围裙啊?”嫒辰一边洗黄瓜一边好奇地问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林练文很淡定地回答道:“因为这一款最便宜。”
“你很缺钱用吗?”嫒辰困惑地看着他。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将切好的土豆放在水里浸泡。
“你一个月连五千都花不到,可是你接一个广告就有好几万的片酬,那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其实见到路边一分钱都眼开,是他的本能吧。
他顿了一下,低着眸子轻笑了起来,“你管那么多,该不会是想做我林练文的女朋友吧?先说好,我的女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每个月至少给三万的生活费。”他扬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
她惊诧地睁大眼,只见林练文用他那双如泼墨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口吻却是半开玩笑地说着:“没错,我想当小白脸。可是我又怕当小白脸影响我的形象,毁了我的明星路。为了这件事,我还烦恼得挺久的。”
她很想对自己说他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可是从他淡定的乌眸里,她看不清背后所隐藏的意味深长。
她感到有些慌张。
林练文在审度她,观察她。
他觉得她迟早会厌倦他的贪得无厌,他的视财如命。
这些日子来,他发现自己对她有莫大的兴趣,他像逗弄一只蠢蠢的小猫一样地逗着她玩,因为他想知道她对他的容忍程度。
当他伸手跟她要钱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大发雷霆甩头走人呢?他每天只让她温饱,完全掌控了她的财政大权,她难道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妥吗?
他不喜欢这样。
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她看他的眼神,太信任了。
他不是个值得别人信任的人,也憎恨被人信任。
而又热切。
那种会灼烧人的热度,有些刺眼。她那种谁都可以成为好朋友的性格让他很不舒服。
“滋啦。”他转身将大蒜和辣椒拨进锅里,然后倒入切好的肉丝、土豆翻炒了起来,不一会就冒出清香味来。
嫒辰无声地长吐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林练文看她的时候,那眼神竟让她觉得压抑而深沉,一种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又被另一种充满勇气的冲动压制住,让她勉强地站在他的面前。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着炒菜的林练文瞟了嫒辰一眼,她正无措地望着他,“还不去接?”
嫒辰便乖乖跑到客厅接起电话。
她乖得让他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你好,请问林练文先生在吗?”
“他在,请问你是?”
“我是圣保罗疗养院的廖院长。”
“圣保罗……”嫒辰喃喃地重复着,正想开口,头顶上忽然飘来黑沉沉的阴影,手上的电话不知何时已经落入林练文的手上。
他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你去把高压锅里的鸡汤盛出来。”
于是把她打发走了,他才沉着脸开始讲电话。等嫒辰装完饭回来的时候,林练文已经打完电话,一个人陷在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目间是一片麻木。
他无意识地揉着右手掌心,这时,嫒辰才注意到他掌心里有一道自上而下的伤痕。
那伤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了,可她却有一种错觉,那伤到现在还让他感到奇痛无比。
他突然颤了颤唇,将掌心那道伤痕收进裤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脸对着她等待的神情,“吃饭吧。”他轻声说完,兀自先走进厨房。
她等不等待,并未与他有关系。
那个时候只有她一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却选择把话憋在心里当个闷葫芦,也不愿意对她倾吐。
老实说,他的做法有点伤害到她。
虽然后来她暗地里跟自己说,以后她的秘密也不要告诉他,可是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秘密嘛。
接了那个电话之后的几天,他突然变得有些忙碌,除了有他戏份的时候,他会赶到片场拍戏,其余时间他不见踪影。林练文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但这段时间却频频迟到,连导演都忍不住要提醒他一下,毕竟叫全剧组的人等他一个实在是说不过去。
“抱歉,我会注意的。”林练文说完,就到更衣室换上戏服。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嫒辰连忙跟了上去,一脚正要踩进房门,林练文又回身堵住门,冷冷地看着她。
她仰起脸,露出笑容。
“你要干吗?”他一手扣着门扉,一手倚在墙上,口吻冷漠,神容有淡淡的倦意。
“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确看见她眼里的关切之意。
眉头一皱,“我累不累关你什么事?这是男更衣室,你确定要跟进来?”他微微勾起唇,竟有几分淫意。
她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他隐隐动了动唇,但想冲口而出的话又停住不说:“你爱等是你的事。”他用力地甩上门。
嫒辰叹了口气。
可惜了,她还以为他会叫她进去伺候他更衣呢。
林练文换好青衫宽袍出来的时候,嫒辰正趴在栏杆上看风景。
她微垂着秀眸,风虽然吹乱了她柔软的刘海,看起来却异常的宁静恬美。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浮躁忙碌后,他竟在这一刻觉得,远远望着她会得到出奇的平静。
眼底明灭起伏。
他突然快步走过她。
嫒辰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几米开外。
青衫飞扬,背影也翩若惊鸿。她一愣,举步追上他。
“林练文?”
他连头也不回。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不好受。嫒辰心急地拉住他的手,“你……”
那一瞬间,林练文好像被蛰痛了一般,他猛地一转身,抬起左手恼火地拨开她,“别碰我。”将右手背到身后,那道伤痕正灼热地烧痛他的心,以至于他不得不把火气发泄到温嫒辰身上,“你烦不烦,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没错,他突然不要她再去他家里吃饭了,突然不负责接送她到片场了,突然让她一天都很难见到他一面,所以她才想问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就算他觉得她很烦,但她也把他当作一种另类的好朋友,也会想在他觉得有困难的时候帮帮他。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有。”他眯起眼,朝她伸出手,寒声道,“把欠我的钱还来,就算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
他嗤笑,“如果没钱,就别来烦我。”
“是要付医疗费吗?”
他浑身一震,忽略了很久、压抑了很久的绝望因为“医疗费”三个字而突然肆无忌惮地涌入他的心口,那种永远没有尽头的恐惧,那种一辈子都见不到阳光的生命因为她提起来了,所以他不得不记起来了。
“圣保罗疗养院里一定住着一个你很重要的人,对不对?”她清澈明净的眼悲悯地望着他。
就连这份悲悯也成了使他受伤的利刃。
他脸色铁青。
“温嫒辰,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他陡然拔高的语调,叫嫒辰怯弱地缩了缩肩膀,她尴尬地咬着唇。
明明是一番好心,却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紧张了起来。
而恰好来通知事情的副导演唐伟强看到林练文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拉走林练文,边招呼着化妆师赶紧给他上妆,“阿文,没有必要这样子。”他低声说道。
林练文坐在化妆室里,看着镜子里阴郁的自己,由那化妆师将他最厌恶的擦粉不知轻重地扑打在他脸上。
“别扑得那么厚!”他蓦然沉声喝道,吓得那化妆师手一抖,粉扑掉到地上。
化妆师赶紧蹲下身子捡起粉扑,又听林练文冷冷地说道:“你打算再用这个拍我的脸吗?给我换一个新的。”
没想到一向以温文尔雅出名的林练文会像吃了火药一样,随随便便就炸得她满脸开花。化妆师白着脸给换了新的粉扑。
唐伟强一手拿着水杯润了润沙哑的喉咙,另一手甩了甩快被他拧成麻花的剧本,愁容满面地盯着林练文,“阿文,你行不行啊,等下在一线天那一幕戏很重要。你跟辰辰对手戏,千万不要带情绪去演,演砸了,大家都得加班,你也走不了。”
“我会公私分明的。”林练文闭上眼睛,脑海却浮上辰辰的笑颜,她扬着脸灿烂若星光,他的胸口顿时像是被什么积压得沉甸甸。
他只好又睁开眼。
“林、林先生有什么不满意吗?”化妆师连忙低声下气地询问,拿着唇笔的手隐隐在发抖。
“你看你火气那么大,把小莫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唐伟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练文宽厚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最近接了很多戏,忙着赶场,不过那些小角色有时候能不能先放下,顾好这一边?”
“我会注意的。”林练文不着痕迹地避开唐伟强。
他不是他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