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难枕
为了制造吸引观众的噱头,林练文不惜牺牲色相,打扮成欧巴桑的模样,而嫒辰则化身为小巧玲珑,受尽欧巴桑老婆折磨的可怜小丈夫。
节目中两个人配合的默契度为一百,林妈妈做饭炒菜,教观众们一些令人爆笑的生活小常识,嫒辰则负责在旁边帮忙,当然是越帮越忙,令整个节目场面混乱,但也显得生动活泼。
不过后来因为嫒辰“捣乱”的功力实在太强,一会是火烧摄影棚,一会是水漫节目组,让她切个花菜,她居然把花菜头捣得碎碎的,然后把花菜柄统统丢掉,让她递食醋,她上料酒,让她拿根大葱,她却到处找葱头,种种脱线出糗的行径令编剧大人也不得不诚心叹服,她强大的破坏力导致节目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到最后只能被迫请她下场,好让林练文能够勉强完成今天的节目。
刚一被逐出舞台,她就听到有好几个人在问监制能不能把她换掉,不然大家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她颇汗颜。
回头望着台上灯光下,林练文正忙碌紧张地制作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动作熟稔,神情愉悦,面团在手上被拉长,甩出千万缕均匀粗细的面条。
她不禁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也曾像今天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边,痴迷的目光流连在同一个男人身上,看着他眉宇飞扬,看着他流畅而自信地完成一系列工作,崇拜到不能自已。
渐渐地,将记忆里的男人和灯光下那个穿着长裙的男人重为一体。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
老天是不是忘记从他身上偷走时光呢?
置身在八年后这样不同的时间空间里,遥遥睇望着他被打扮得面目全非的模样,她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见到了那个俊秀傲然若神祇般的男子。
他跟钱少乐是不一样的,钱少乐是笑着欺负她,挑明了宠她,从不会责备她,在他眼里,她跟爸爸眼中的女儿其实没多大差别,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可是林练文会轻慢地同她说话,嘲讽地冷觑她幼稚的行为,会嘴上鄙夷着怪责着她,却总是会默默地为她收拾残局。可是他是她的什么人呢?
每当他露出“真拿你没办法,你这么笨这么蠢,我却还是不得不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这种困惑而无奈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里就莫名有一阵暖风吹过,拂起涟漪圈圈圆圆。
正在这个时候,正在专心做节目的林连文突然抬起头来朝她投去一眼,那一刹那从他眼里划过犹如流星般的光芒几乎惊艳了全场。他又飞快地低下头,以至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寻觅他眸子里深情的光彩究竟是为了谁而绽放的。
嫒辰微微张口,心口如遭电击,闷闷的,又复疼痛。
林连文奇迹地挽救了残局后,最后一幕是林妈妈捧上爱心晚餐,给被“她”蹂躏了一个晚上的“他”吃的情节。(谁蹂躏谁还不知道呢……)
两个人并肩坐在阳台上,看流星飒沓。
林练文捻起一块炸虾,细心地为她剥好壳,翘起兰花指,“亲爱的,张嘴,啊——”戴着假睫毛而显得水汪汪的两眼冲她不停巴眨放电。
嫒辰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亲爱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人家煮的东西呢?”林练文顺势窝进嫒辰的怀里,蹭蹭她胸前的柔软。
嫒辰石化了……
他他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啊?这这这……这么多人在看着啊!
大手翩然覆上嫒辰的细腰,决心将她挑逗个彻底,他将炸虾咬在嘴里,嘟起红艳艳的香唇朝她凑了上去。
嫒辰勉为其难地瞟了眼林练文的脸,再偷偷地在现场众人脸上溜了一圈,大家都很镇定……那么在这种情况她只能闭上眼睛认命地从那血盆大口中用嘴巴接过炸虾。谁知林练文庞大的身躯却往上一挺,说着就挡住摄影机朝嫒辰俯首吻去。
一个片段从嫒辰的脑中闪过。
她想起林练文吻她的那一幕,唇过留香,每每午夜梦回,都让她泪湿枕巾。
她的心猛然一抽,用力推开林练文,惊愕地跳了起来。
导演连忙喊了声NG,跑到嫒辰面前,“辰辰,怎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嫒辰烧红了俏脸。
“你不用紧张啦,我们说好了,接吻这个镜头是用错位来完成的。”
“我知道。”嫒辰歉然地点头。
“那好,我们再来一次。”
嫒辰这才又坐回沙发,转头跟林练文道歉的时候,却发现他怔怔地睁着眸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同他说话。
“林练文?”她推了推他的手臂。
林练文慢慢地回过神来。他眉头深锁,静默地觑了她一眼,神情十分复杂。而嫒辰抿着嘴避开他的视线,更让他阴郁了一张脸。
天色渐暗,停车场的灯光也陆续打开。
林练文靠在车窗抽烟,寂寞的歌声如潮水播放,歌手几近嘶哑的歌喉,低沉的韵律,带着半忧伤的轻轻哼,一向是他的偏爱。
他上车前检查过后车箱,里面当然不会有人,不过他养成了开车前一定要察看后车箱的习惯。
原因无他,他只是怕如果有一天,有个人故伎重施地钻进他的后车箱,又要撞伤了额头……
望着烟雾一圈一圈缭绕,看不穿望不清,他突感烦躁地捻掉烟,沉着脸注视着入口。
直到远远传来脚步声,他的面色稍霁,但期盼的神色在看见辰辰身边的那个男人之后转得森冷如鬼魅。
钱少乐跟嫒辰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来。
钱少乐想抢嫒辰手上拎着的礼物盒,嫒辰眼疾手快地藏到身后,笑嘻嘻地摇着食指说道:“不行,要等吹完蜡烛,唱完生日歌,许完愿之后才能拆。”
“真麻烦,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好啦。”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她,实则是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她。
可是嫒辰精得很,哪里会让他这小小奸计得逞呢?就算他把她整个地搂住,挠她痒痒也没用,“不告诉你,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死丫头,你以为我真想知道哇?”他恼火地用鼻子哼她,“本少爷收礼物收得手软,岂会看得上你送的那些破铜烂铁?”
“那就别问啊。”她吐舌头做鬼脸。说什么破铜烂铁,也不想想他现在手腕上晃的那个手表是谁送给他的呦。
“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他气得吐血。偏偏他的胃口就是被她吊得老高的,偏偏千万人的礼物都不及她一人。
她呵呵一笑,摸摸钱少乐一头的软发,道:“有提示的哦。”
他很不争气地转过头来,“什么提示?”
“提示一,爱人。提示二,房子。提示三,海边。”
钱少乐反应得倒也迅速,连忙道:“你打算送我一套靠海边的房子?”
“我哪有钱?”嫒辰大汗,他以为这个是小学生造句啊。再说了,他的爱人也不是她啊。
小气鬼。
送他一套房子很难吗?她没钱不可以找他拿吗?钱少乐忿忿地打开车门。
虽然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偷偷地升起了对晚上生日宴会的期待之情。
等嫒辰绑好安全带后,钱少乐开动马达,慢慢地将车子倒出停车位,朝出口驶去。
“哎?”嫒辰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
那好像是林练文的车子,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离开吗……她皱了皱眉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林练文双手扣在方向盘上,目光紧紧随着那辆亮黄色跑车消失在拐角处,许久他才缓缓抬起眸子来,望着后视镜里那张扭曲的脸孔。
“辰辰,好消息好消息。”
嫒辰刚一走进南忆工作室,就看见唐伟强喜上眉梢地朝她跑了过来。
“这个节目昨晚上播了之后好评如潮,你看报纸上的报道。”
嫒辰接过报纸浏览,大约便是夸节目颇有创意,内容生动活泼,而旧搭档辰、文两人合作亲密无间,真像一对老夫老妻。
她微微红了脸,“什么老夫老妻!”将报纸甩给唐伟强。
“有什么不好的?收视率可达到了30%呢。”这个节目是唐伟强一手策划的,他自然属于最开心的那一个,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了,“我就说你们两个最搭配,当年穆剧剧情那么烂,就因为你们两个情侣档挽救了收视率,还能在台湾大陆火了好一段时间,如果不是那个时候阿文被迫离开南忆,你们两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半红不紫了。”
嫒辰听着唐伟强的话,心里却不舒服极了。
什么被迫离开的嘛。
林练文根本就是被嘉德用高薪高片酬给挖过去的。反正他就是爱钱啊,谁给的钱多他就去哪里,什么时候会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呢?
也没错,当年他是南忆的当家小生,斯文俊气,演技又好,自然成了各大电视台炙手可热争相竞抢的香馍馍,可是到了嘉德不是也没有发展吗,所以才灰溜溜地跑回南忆来?
别人都说他是因为被雪藏而愤然离开南忆,可是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是他抛弃南忆,是他不要她的……
他推开她,残酷地命令她不要再缠着他。
她都记得的!
“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一下。”嫒辰截断唐伟强的神神叨叨,兀自离去。
她前脚才走,林练文后脚也进了工作室。唐伟强连忙逮住林练文报喜信,可是林练文大手一摆,叫他闭嘴,一张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大步流星地跟着嫒辰进了休息室。
唐伟强讷讷地捧着报纸,“干吗?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兴奋?
林练文推开门,冷然地瞟了眼正在泡咖啡的嫒辰,甩手关上门,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嫒辰吓了一跳,愣愣地觑着好像吃了一顿的火药没地方炸的林练文。
见他不发一语地瞪着自己,她不禁在心里打起小九九来。她最近有在什么地方惹到他吗?难道他是在怀恨着昨天录影的事情?“昨天我很抱歉。”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应该要消消气才对。
林练文听了之后却冷冷一笑,“你是要觉得抱歉才对。”
嫒辰噘了噘红唇,低头去喝咖啡。
“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什么时候才会有长进?”她的沉默让他怒火中烧,口不择言。
“我不是也好好长这么大了吗?”她小声嘀咕。
“二十几岁了连葱跟大葱都分不清楚的人还敢笑称自己长大了。”他鄙夷地冷睨她。
“是咯,你比较了不起。”她敷衍地应道。
“是你太蠢。”他毫不客气地反呛。
一把火猛地在嫒辰的心头烧了起来。
胃部的不适更让她大皱眉头。她倏地站起来,不想再跟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却不料林练文一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甩上她才开起来的门。
他粗暴的钳制叫她腕上一痛,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你干吗?”
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他可以控制住这种混乱到不知所谓的感情。
至少这八年,他都忍住了,他都做到了。
可是还不够,他还没习惯这种心痛的感觉,因为她给了他太多的安全感,她没有绯闻,行事低调,也不交男朋友,给了他她一直在等他的错觉。让他满怀着期待地过了八年,终于跟嘉德解约了,终于摆脱了那份责任,终于能够回到她身边找回失去的东西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并没有在等他。
“痛吗?”他问得轻柔,但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一分,“我只怕你还不够痛。”
“林练文,你怎么了?”腕上奇痛入骨,终于让她醒悟,他的这一番怪异并不是因昨晚节目的事情而起的。
他面无表情地俯身逼视她。
“你在乎吗?”
活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依旧可以很快活。
在别的男人的宠溺下,嬉笑怒骂,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竟可以过得这样多姿多彩,叫他情何以堪?
那么他午夜梦回时的心痛算什么,那么迫不及待重回到她身边的他又算什么?她会在乎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
“你不懂。你当然不懂。对于你曾说过的话,也不必负责任,都是别人傻,把你的话当真。到头来有什么?”连心都被骗走了,还能剩下什么?只有这满腔无处可诉的抑郁和痛苦。
“你到底要我负什么责?”她甩不掉他的手,她甩不掉他的手……她突然委屈地掉下泪来,“你想要干什么嘛?”自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间断过做梦,夜夜梦回,泪流满面、心痛难忍,到第二天她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笑,难道她做的还不够吗?
她的心里被他刮过的那一道伤口,已经被时间埋得很深很深了,为什么他还要一再地掘出来鞭笞呢?
林练文愕然地松开手,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用这样残暴的方式对待辰辰。
“是你不喜欢我的,为什么还要谴责我?最傻的人是你吗?难道不是我吗?”她躺在医院里一直哭着求钱少乐去找他,可只得到他冷冷的回应,说什么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叫她不要再自作多情。
她是自作多情了,是好傻好傻呢。
“我……”
“你干吗还要回来?我讨厌你,不想再看到你了啊。”她越哭越伤心,泪水若断线的珍珠一滴滴敲打在林练文的膝盖上。林练文想要伸手揽住她,也被她撒气似的推开,他没有稳住身子,自然同她一起跌坐在地上,“你欺人太甚了,你在嘉德不是待得好好的吗,你就在那里一辈子好了,干吗还要回来啊?”
大手轻捧起她的粉颊,林练文柔和了语气说道:“我离开是为了你,回来自然也是为了你。”
嫒辰微微眯起雾蒙蒙的双眸,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而他拇指宠溺地抚摸她脸上的泪迹,也让她的心轻轻一颤。
“你不是说我们是普通朋友吗?”她迟疑地看着他。
眼神微慌,“我、我是……”为了试探你。这么说,他是卑鄙了些。
“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吗?”他闪烁其词,俯身想亲吻她的唇。
嫒辰瞪大眼睛。
他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贴在她的柔颊上,叫她心里打个寒战。噩梦仿佛又要重演。
她猛地抬手挥开他,“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受惊地从他的怀里跑开。
“辰辰……”
“林练文,我现在生活得很开心,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如果不是他突然回到南忆,她根本就不会从记忆中回想起这么个人来。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跟忙碌,晚上回到家里,也有钱少乐一直陪在她身边,周末跟阿怡去血拼,回家跟爸爸看电视,陪哥哥去打网球,她连想他的时间都没有啊。可是他一出现就大乱了她所有的步伐,所有生活的节奏,她平静的生活好像突然一去不复返了……她真的好害怕啊,害怕自己又会爱上他,然后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已经不爱你了啊……”
林练文陡然寒了脸。
心好像被利刃划开一刀,溅出了血渍。
他以为他回来,她会开心的。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守着他的爱情,同他一起等待开花结果。可是花海未开先败,剩下的只是一个残局叫他来收拾?
“我、我当然……”他讷讷地动了动唇。
说不出口。
始终是说不出口。他不甘啊……
嫒辰咬咬唇,抹掉脸上的泪花,扬起头来。就算胃肠炎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也不要紧,至少这一次她可以堂堂正正地从他身边离开。在他给了她类似爱情的期待之后,她不会再眷恋他奢侈的温柔,不会再引颈期盼他施恩的回眸,她才蓦然发现时间果真是泯灭爱情的良方。
“辰辰!”他忍不住颤声唤道,她却一咬牙,狠心没有回头。
林练文颓然垂下手臂。
右手上那道伤疤若毒蛇般朝他吐信,好像也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罪尚且未能赎清,却已在妄想得到爱情。
随着两人综艺节目的热播,《穆桂英》第二部也迅速通过审批投入拍摄。
大雨初霁,晨曦落落寡欢地布撒在片场里。
化好妆出来的桦姐一抬眼便看见站在林子下垂眸沉思的林练文。
这段时间一起拍戏,她也看出林练文跟嫒辰之间在暗地里几欲要擦枪走火的战争。
林练文表面上漫不经心的,实则却一直在给嫒辰施压,在两人对戏的过程中,他蛮横又太过任性,几次把嫒辰气得说不出话来。有一次,桦姐无意闯进休息室,却碰见嫒辰两只眼睛肿得跟杏仁似的,好像刚大哭了一场。
嫒辰是她带进演艺圈的,她对嫒辰的关心自然要多一些。可是对于林练文的事,一向大咧咧的嫒辰却从来不跟别人提起。想来是情到伤处,也无话可说。
“阿文。”
林练文轻挽袖袍,从容转身,“桦姐,真早啊。”他微微一顿,眼神飘向片场入口,“可不像某些人,姗姗来迟。”
他口里的某人愣愣地瞅了他一眼,又黯然地咬咬牙,推门走进化妆室。
林练文幽幽叹了口气。
“林练文,你不喜欢辰辰就算了,干吗出口伤人?”桦姐火大地扯住林练文的袖子。
林练文低着眸子瞟了眼两人纠缠的衣袖,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气氛。他淡淡挣脱桦姐的手,目光轻柔地盯着桦姐,冰凉地反问:“桦姐认为会受伤的只有辰辰吗?”
那一双乌眸幽幽深深,竟瞅得桦姐呼吸一停,“你……”
正想说点什么,片场里却突然闯进两个西装男,横冲直撞的不知道在找谁,林练文皱下眉头。过了没多久,还在里面打盹的嫒辰就被那两个西装男给架走了。
林练文脸色微变,冲上前的时候,却被跟在嫒辰身后的唐伟强抱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练文勉强压抑住怒气,沉冷地盯着唐伟强。
唐伟强苦笑了一下,“我们可管不到。是钱氏财团的少爷出事了。”
“那把辰辰带走是为什么?”
“这……”唐伟强瞅了眼桦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林练文呼吸一窒,大手无意识地扣住唐伟强的手腕,哑着嗓音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还是让辰辰亲口跟你说比较好。”唐伟强移开视线,不敢看林练文惶恐到几乎绝望的神情。
“林练文你想知道吗?”
林练文回头死死地盯着桦姐,而唐伟强只觉腕上剧痛,腕骨几要被林练文捏碎。
“你记不记得八年前辰辰生病住院,曾多次请你来见她一面呢?”
俊眸浑浊一眯。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桦姐也是一愣,“钱少乐说……”
唐伟强和桦姐面面相觑,桦姐突然晃过神来,捂着嘴巴嚷道:“呃,可是辰辰在八年前就跟钱少乐结婚了啊……”
“桦姐!”唐伟强阻止不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练文震惊地瞠眸,高大身形难以支撑地晃了晃。
钱家逼迫林练文的内幕,唐伟强知道得最清楚,所以对林练文不像桦姐那么敌对。更何况,林练文这次从嘉德转回南忆,虽然打着在嘉德发展不好的名号,实则根本就是为了跟辰辰再续前缘的。
只见林练文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没办法再维持他的从容,没办法再假装他的笑容,他的脸上露出毫无掩饰的痛,于是才让桦姐看到一直隐忍的他是真的痛了。
“阿文,你要去哪里……”唐伟强在他身后大喊。
可是他却置若罔闻,飞奔出片场,没有辰辰的影子,他该去哪里把她找回来呢?
他茫然地心痛,恐慌地颤抖。
他是自作孽吗?辰辰喜欢他的时候,他要狠心推开她,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庸人自扰的顾虑。可难道他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辰辰好吗?
如果他做的是错的,那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到底该怎么做啊。
“阿文……”唐伟强追出了片场,慢慢停住脚步,心痛地望着那个站在空荡荡的街角颓然垂着双手,落寞遥望的男人。
这世上最悲哀莫过于我心痛而你却不知道我在心痛,最无奈莫过于我爱你而你却不知道我在爱你……
第一次召开这么隆重的记者见面会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镁光灯不停闪烁,刺痛她连日来熬痛的双目。她不适地揉了揉眼睛,正在翻演讲稿的钱少乐立即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会尽量长话短说的。”
她露出令他宽慰的笑容,“我很好,你呢?”
钱少乐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想着,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难倒我的呢?
眼眶微微潮湿,他却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要嫒辰来保护他。
但是爸爸却早已经料到了这一点。
他总是会出事的。
太过自信,总以为自己可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回到嫒辰的身旁依旧那个干净清透的钱少乐。
却是栽了个大跟头,栽给了那个他曾有过鱼水之欢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不对劲呢?大约便是那时候便开始嫉妒着嫒辰可以堂而皇之地抱着夜礼服假面的玩偶睡觉,而他却连拥有的权利都没有。当他跟爸爸吵着也要一个跟嫒辰一样的玩偶的时候,爸爸那惊恐的眼神吓到他了吧。在英国读书的那几年,他彻底沦落,玩世不恭,天天泡在酒吧里寻觅一夜情。
英国的私生活太过糜烂,整日严谨的假面下是一颗奢靡的心。
被迫回到香港,他以为他会怀念英国的生活。
然而见到嫒辰之后,他的眼前仿佛豁然一亮,曾有的污秽、不堪都仿佛被那纯真的笑容清洗。
他对她,类似爱情,却也不是爱情,不能下定决心跟她在一起,又不能离开她身边。直到林练文的出现惊慌了他的脚步。
他深深地凝觑着嫒辰充满信任关心的眸子,所有的内疚,所有的抱歉都不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他并不是有意要欺瞒她的。
“钱少爷,现在网络上疯狂地流传着你的艳照,你能解释一下吗,究竟这个人是不是你呢?”
感觉手心一软,是嫒辰的小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里。他的心仿佛从七上八下的不安中落到了实处,他扬起轻讽的笑容,镇定地回答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些照片里面的两位主角都是男的,我是一个性别取向非常正常的男人,那么你说这个人会是我吗?如果把这个长得娘娘腔的男人换成热辣的dancer,我倒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他和蔼的态度让全场紧张的气氛为之缓解。
“你的意思是这些照片是伪造的?”
“显而易见。”
“可是我们并没有从照片找到PS过的痕迹。而且据这个传播者说,他还握有更多你断背的艳照,背景全是在伦敦的某家酒吧里。我们都知道你前几年一直都在伦敦留学的,你真的能否认这里面的男主角不是你吗?”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指控,钱少乐垂下眸子道:“我也不清楚这些照片的来历,也一定会请电脑高手来分析这些照片,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至于那个传播者他说有更多艳照,那是他的事情。但我要在这里警告他,我们钱家不是好惹的,我一定会走司法程序,好好惩治一下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恶人。”
“钱少爷,你在大学期间有没有加入过类似同志的club呢?”
“没有。”
“可是有人称握有你亲笔签名的入会志愿书。”
钱少乐轻颤,声音有些不稳:“这不可能。”
一位记者站了起来,呛人地说道:“钱少爷说不可能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加入这个club呢?还是因为你加入了却根本没签自愿书?的确是没有入会志愿书,可是有你的亲笔签名却是货真价实的。”
接下来几个暴露的证据都让钱少乐几乎没有招架之力。他虽然表现得不卑不亢,可是也没有办法平息记者们的天花乱坠的猜测,记者会下议论纷纷。在那么多疑点面前,就算钱少乐解释再多也一样没有任何作用,相反只会越描越黑,让流言满天飞。
所以爸爸才会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刻把嫒辰带到记者会来。
钱氏财团的副总经理稳定了会场的秩序后,把解释权交给了一直保持沉默坐在钱少乐身旁的嫒辰手上。
所有灯光都聚集到嫒辰一人身上,她却倍显从容。
她对着麦克风,淡淡地爆出一句话:“我跟少乐八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全场四座惊奇哗然。
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嫒辰再爆:“少乐在伦敦读书的时候,我们正处在热恋期。”
这个变故太过震撼,以至于很多记者都没反应过来。但是也有记者立即举手,“可是媒体一度有传你跟林练文在谈恋爱,这是真的吗?你那时候是在劈腿吗?”
早料到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已经准备好台词的嫒辰正欲开口的时候,却突然瞟见倚在窗口边的那颀长身影,一抹惊诧与慌张掠过清眸。
他怎么来了?
“辰辰?”那记者想引起她的注意。
“我……我……”她紧张地伸手去拿麦克风,想缓解一下突如其来的压力,却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水,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大腿,疼得她大皱眉头。角落的男子攥紧了拳头才能克制着自己不要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