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话音未完,突见吕盛兰后面一位和尚飞纵而来,朗声一个“阿弥陀佛”,然后飘然落在吕盛兰旁边,双手合十,直眼盯着张献忠。
张献忠见他身形,似乎是见过的,声音听来也十分耳熟,便定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谁知这一看,不禁吓得他魂不附体。
原来托云散人已经是如今的慧闲和尚,张献忠先前只是凭着过去的印象找师父的影子,却并不知道这和尚就是托云散人,眼看和尚双眼炯炯地射来,他才知道就是自己的师父托云散人,这一惊自然不小。
慧闲大师没等张献忠作出反应,已经自袖中拿出一条肚兜,口打佛语道:“阿弥陀佛,张施主这么多年来,性情可是没怎么改变啊!这个物事,不知你是不是该拿回去了?”
张献忠听这话觉得别扭,毕竟他们曾是师徒,慧闲于他还有收养之恩,就一个人的本性而言,也不能不记在心上。
大师手中的肚兜却还有个典故。当年张献忠父母将他交付慧闲大师的时候,曾有一个承诺,即希望慧闲抚养张献忠长大成人,如果不成器,就将他度入空门,免受人世苦难。这个承诺就写在那条肚兜上。
如今,慧闲大师就在眼前,父母昔日之言就在那条自己用过的肚兜上,张献忠躲无从躲,只好跪地道:“师父一向可好,徒弟凡事都秉承师父教诲而为,并终身谨守父母遗嘱,成人成器,延续张家香火。如今朝廷有难,我也是想来替朝廷出一份力,以便他日光宗耀祖。”
慧闲听他如此说,冷笑道:“张施主不必下跪,我与你都只是这尘世上的匆匆过客,过去一切都只是云雾光影,众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我这师父之名就免了吧。这肚兜我也只是替你管着,如今还是物归原主,还给张施主吧。”
张献忠一听,这不明摆着就是将我驱逐出师门吗,但他惧怕托云散人的高绝武功,还是低声道:“师父,你虽然不认我这个徒弟,但是我和师姐一样,还是会一辈子将你当作我们的师父。这肚兜都小孩子的东西,我也用不上,你老人家爱拿着就拿着,若是嫌这东西碍事,就还给徒儿也可以,早晚徒儿用它来传给后代也是个好事。”
吕盛兰听他称自己师姐,还恬不知耻地要延续什么香火,传什么后人,气不打一处出,呵斥道:“无耻,谁是你的师姐!师父既然不认你这个徒弟,我们还会是师姐弟吗?你还是老老实实自刎偿命吧!你自己干的断子绝孙的好事已经不少了!还好意思传什么后人!”
张献忠见她眼睛里仇恨之火甚旺,心中不禁一寒,难道我今天真的要为那个阎俊杰偿命吗?
“无量佛,张献忠,你此生作恶甚多,总会有自食其果的一天。今天旧人都在眼前,难道还不知悔改吗?”只见一位道长飞身而来,似乎很了解张献忠的底细,张献忠忙定睛一看,不禁面如死灰。
来的正是清玄道人阎维达,也就是被张献忠推下悬崖坠死的阎俊杰的父亲,那道风仙骨里,似乎透着无穷的正气,直逼张献忠而来。
如今三个让他最胆寒的人都在眼前了,张献忠怎能不恐惧?他甚至很后悔今天胡里胡涂地来到这里。他或许还痛恨起欧阳玉那小子来,因为正是前一日与欧阳玉在岳池相遇,欧阳玉告诉了他这里的事,他一时名利攻心,想到这里来捞一点政治资本,却没想到竟然是投了罗网。
文萱儿见张献忠沉默不语,哼道:“怎么?现在装可怜了?你在桃花山欺我和风雪儿年轻武功低,后来又在天印山夜里挟持我,冲这些罪孽,我今天也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文萱儿越说越气,已将一把鱼翎剑向张献忠刺来。风雪儿也持了火钳来擒郎文。
就在这时,突然一粒石子从远处飞来,先后打在文萱儿的剑上和风雪儿的火钳上,文萱儿虎口震的有些酸麻,风雪儿的火钳上则冒出一点火花。
众人一惊,这一招显然就是一石二鸟的手法,能使这一招的人,绝对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众人立即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施展轻功,如一阵烟云,飘飘而来,竟然是欧阳玉。
欧阳玉平稳落地,冲张献忠大声喊道:“张兄,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张献忠突然醒悟,向文萱儿虚晃一招,和郎文撤身而退,与欧阳玉并肩站立一处。
吕盛兰见张献忠要走,正要挺剑追去,后面突然喊杀声声,原来聂文的人已经被张献忠连同川西老丐等人先后撂倒了三个,败下阵来。
侯天庭只有蛮力,而且不能久战,所以很快被慈安点穴倒地。
飞天鹤蔡岳也远不是川西老丐的对手,早被老丐一棍子打飞了手中宝剑,震断一条胳臂,痛苦地蹲在一边呻吟。
林旭则早在清玄道人纵身而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点了穴,废了一身武功,瘫软地躺在一旁。
剩下的聂文、西北老怪和曹炳仁等人难敌川西老丐、慈安、慈尚和敬轩主人等人的围攻,西北老怪招呼一声,官府的人溃不成军,纷纷逃了下来。
欧阳玉、张献忠和郎文见了,赶紧纵身去接应。吕盛兰和风雪儿、文萱儿见官府的人败退,欧阳玉等人前去接应,也挺身上前阻拦。
慧闲大师道:“阿弥陀佛,吕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他们继续作恶,终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会自食其果的。”
吕盛兰虽然觉得师父未免太仁慈,放纵了恶人,但毕竟心存敬畏,所以只好收回身形。
慧闲大师道:“阿弥陀佛!走吧,我们还是让他们一条生路吧!”说罢,纵身跃出一旁,其余几人也跟着让出了道路。
聂文、西北老怪、曹炳仁等人见欧阳玉和张献忠前来接应,那里慧闲大师等人又让出了道路,机不可失,宛如决堤之水,和秦氏兄弟带了官兵狼狈而逃。
敬轩主人带了人追到山口,见慧闲大师等人侧立一旁,也不便再追,就来一个风声鹤唳之计,只率领义军将士刀剑相碰,在那里呐喊鼓噪。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官府这一帮人听见喊杀声声,以为义军还在追击,一口气跑出十里以外,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