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麻烦
一行四骑拦住秦钺的去路,无声无息,像从天而至。
马上的骑士都是黑色战袍,银色麒麟装饰,神色冷凝,杀气漫天。
秦钺的心沉到谷底——轩辕宫天刃四卫,仅次于夜修罗的绝顶杀手!
封天涯调侃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说,如果我告诉轩辕宫,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小心慢行,当心轩辕宫来讨说法。”
他轻而易举就洞穿了她们的秘密;他不动声色等着她自投罗网——他比她想象的更聪明。
他兵不血刃,用这种方法置她于死地。
他笑,声声都是夺命的尖刀。
他放她走,是因为他知道——她根本走不了。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她不是早领教过了吗?还有什么值得去期待?
四个人,四把剑,森森寒刃,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对于秦钺来说,这就是天罗地网。
她深吸一口气,把脊背挺得很直,看着寒如刀锋的四个人。
“我想知道,是谁要我的命?日尊?还是……夜修罗?”
“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夜修罗,我心甘情愿;如果是日尊,那秦钺不能不拔剑。”
黄泉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悲悯,“没用的,伽云剑法独步武林,但在天刃四卫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黄泉!”悬翦打断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就不需要多话。
黄泉眼中褪去最后的悲悯,一手持剑,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四个人切断了秦钺所有的去路,四柄剑从四个方向斩向目标——秦钺但觉满天剑气,仿佛她面对的是千军万马,根本无路可逃。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不缺勇气,却清楚自己毫无胜算。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伽云剑法在天刃四卫的强攻之下变得支离破碎,再无法给她任何保护。四面八方都是千钧压力,她觉得用剑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身上的伤口倒是不觉得痛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当四柄剑再次压下来的时候,秦钺出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在想,自己死的时候,也许很丑。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阴沉冰冷的声音凌空而至,轻而易举地穿过满天漫天剑气,给每个人心中压上沉甸甸的力量。
天刃四卫脸色齐变,收剑在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日尊座下天刃四卫恭迎夜修罗!”
秦钺得片刻喘息,血沿着握剑的手一滴滴落下。她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等着那个死神似的男子。
一个黑影如鹰掠过,落在她的马背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鞭抽中马臀。
马吃痛,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封天涯?”秦钺这才看清身后的人。
“笨蛋!”封天涯边骂边关注身后的情形,“打架的时候,打得过才打,打不过要跑——懂吗?”
“你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秦钺愤怒地挣扎,“若不是你向轩辕宫告密,我又怎会如此狼狈?”
“你还真是‘聪明’啊。”
封天涯并不辩解,无意间搅上一滩浑水,他却有说不出的兴奋与愉悦。他在疾驰的马背上看准地形,搂着秦钺借势滚落。滚落的同时,抄起一枚石块打在马臀上,马继续向前疯跑,两人则借着藤草的掩映,藏在低洼之处。
片刻工夫,又有四骑飞驰而过,封天涯稍松一口气,拉起秦钺向密林深处狂奔。
秦钺不知道封天涯的目的地是哪里,只觉得被他扯着脚下生风。林中越来越暗,眼前却有流光飞舞。她知道那是幻觉——她支持不住了。
封天涯觉得手一沉,赶忙回头,发现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已经倒在地上,因为被他拖着,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封天涯吓坏了,赶忙封住秦钺周身大穴止血。虽然他本着救人不图回报的思想,可也不想费劲地救回的是一具尸体。
“秦钺,秦钺,你还活着吗……”
秦钺努力睁开眼,“你……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有钱行不行?”封天涯小心翼翼地抱起秦钺,又往前疾走了有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棵参天古树下。
他目测了一下高度,找准位置,脚尖点地,掠上树冠,找个能坐稳的枝桠,把秦钺放在上面。
秦钺一方面是伤得太重没力气,另一方面也不想再被封天涯装疯卖傻地耍,所以基本上是他做什么她都认了,不再反抗。
可是,直到封天涯拿出绳子,试图把她绑在树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怕我……会跑吗?”
“我是怕你会掉下去。”
封天涯看着秦钺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已经笨得无药可救,纵然不服气,此时却没什么力气去争辩。眼看封天涯固定好她,起身离开,忍不住问道:“你……你要去哪儿?”
“怎么,舍不得我?”
封天涯一开口,秦钺心中刚刚升起的感激之情就消失殆尽。然而她的眉间才现怒色,嬉皮笑脸的男子却又正色起来,拭去她脸颊上的血迹,柔声道:“我去给你找些草药,很快回来。”
他算不上说话算话,去了很久,太阳都快落山了,人才复返。
一看到这个破衣烂衫的身影掠上树梢,秦钺感觉心中有绷得很紧的东西突然就松了,四肢百骸疼得难以忍受。然而她也发现,封天涯的容貌比之前更加不堪,披在身上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
“你……你怎么……”
封天涯满不在乎,上前解开秦钺,“被那四个家伙发现了,追得我满山遍野地跑。”
秦钺瞬间戒备起来,用尽全力抓起剑。
封天涯觉得那是多余的动作,干脆把她的剑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
“那四个家伙跑不过我,被我甩开了。”
“就这样?”
秦钺无法相信,天刃四卫的实力,她很清楚。
“……好吧,我承认,我把他们其中一个打伤了,这才跑掉的。”
“你打伤了其中一个?”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我只能活该被揍,才理所当然?”
“你看起来……的确是。”
封天涯无奈地叹息,摆出一副你真没眼光的表情,抱着秦钺回到地面。秦钺这才发现地上已经放了一堆草药和五颜六色的果实。
“拿着。”封天涯递给她两个红色的小果子。
她伸手想接,封天涯忽然又缩回去,把果子在脏得辨不出颜色的褴褛衣衫上蹭了两下,才放到她手上。
“擦擦干净,省得闹肚子。”
“原先……还干净些,这会儿……倒真脏了。”
“呦呵,还会开玩笑呢,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封天涯一边调侃着,一边把草药捣烂,敷到秦钺的伤口上。
秦钺则小口小口地吃着果子。
她是真饿了,只觉得那果子虽坚硬少汁,却十分甘甜可口,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一直把两个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这是什么果子?”
“洛神珠。”封天涯头也不抬。
“洛……神珠?你说它是洛神珠?”秦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人私人珍藏,如假包换——是不是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有了力气?”
秦钺呆住了——她知道洛神珠,那是近乎神话的疗伤圣药。传说它生长在海外仙山之上,食之有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和胭脂泪一样,是武林人人趋之若鹜的宝物。
可是她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吃掉了两颗。
她打量着仍在给她专心包扎伤口的男子——依旧是狼狈落魄、黯淡无奇,比起初次见面,头发更乱,面孔更脏,衣服更像破布,多了几分滑稽,却更像个乞丐。
“封天涯,你……究竟是什么人?”
封天涯盘腿坐在她面前,难得严肃,“我,封天涯,自幼父母双亡,然凭一己之力终成大器。现任霸王镖局金牌镖师,绰号‘霸王’。本人二十有七,虽非什么良善之辈,但基本也是奉公守法,最重要的是潇洒英俊,尚未婚娶。”
秦钺看他表情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听了半天,还是封式不着边际的胡侃。然而,她竟不觉得厌烦,只是又好气又好笑,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谢谢你救我,还有……对不起。”
封天涯故作惊讶,“我没听错吧,骄傲的秦钺小姐竟然和俺老封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和郡主骗了你,利用了你,我还……误会你。”秦钺的声音越来越低。
封天涯抚着下巴,皱眉道:“如此说来,你对不起我的事还真多……这样吧,你折成钱算给我,俺老封就既往不咎了。”
秦钺苦笑着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这时候你还开得出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招惹上了轩辕宫,还伤了天刃四卫……你惹了大麻烦。”
“大麻烦?没错!”封天涯点点头,“的确是惹了大麻烦,不过不是我,是轩辕宫!”
他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光芒,刹那间耀亮了他整个人。
秦钺看到了,那道光,除了“野心勃勃”,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
“秦钺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秦钺的思维还停留在他眼中那一道光芒上,封天涯却嬉皮笑脸道:“小生尚未婚娶,小姐不妨考虑。”
秦钺的脸“腾”地就红了,好在天色已暗,遮住了那抹羞人的颜色。
她赶忙转移话题:“又冷又饿的,生堆火吧。”
“那可不行。”封天涯从那堆果子中捡出可以吃的放到秦钺手上,“虽然我暂时甩开了那四个家伙,可那些家伙是数猎狗的,早晚闻着味儿过来,咱们现在生火,就是自取灭亡。你将就吃些果子,等安全了,我烤兔子给你吃。”
“为什么不趁夜色离开?或许有一线生机。”
封天涯咧嘴笑了,“在这林子里,我能保你万无一失,出了这林子,我可不敢说。”
“……”
“不相信?”
“不是。”
秦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果子。然后看封天涯在地上挖个坑,把果核都埋起来。
地上还剩了一些果子,秦钺问:“你不吃?”
“那不能吃。”
“那你摘来做什么?”
“杀人。”
冷月孤星,夜凉如水,静谧的山林,杀机四伏。
被封天涯甩掉的四个人已停止搜索,两个在疗伤,两个在护法。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黄泉收了功力,“我已替你把毒逼了出来,性命无忧,不过你这条手臂会麻痹上十天半月。”
是持剑的手臂,无知无觉。
灭魂心中恼恨,左手拔剑,斩向右臂,“形同废物,要你何用!”
黄泉眼明手快,一计飞石打掉他的剑,“只是伤了,又不是废了,你这是何苦?”
碧落冷眼旁观,“匹夫之勇,难成大器。”
悬翦瞪了他一眼,“你有工夫说风凉话,倒不如和我一起研究研究这木箭。”
碧落懒洋洋地晃过来,瞥着悬翦手上的东西,“这不叫木箭,这叫削尖了的木头枝子。”
“可他就用这样的东西打伤了灭魂。”
他们都记得当时那一幕,利器破空的声音如此刚猛迅疾,让武功排名绝对在江湖前十的黄泉竟无法闪避,若不是灭魂推了他一把,这支木枝钉入的就是黄泉的心脏。
“那人有摘叶飞花的功夫。”碧落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
悬翦摇摇头,“未必。”
他回身叫黄泉:“咱们四个人里,你的暗器功夫最好,你来看看。”
黄泉看了灭魂一眼,转身走到悬翦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木箭——碧落说得没错,这就是一截削尖的木头枝子,四寸来长,十分粗糙,取材就是这林中随处可见的树枝。
“若真有摘叶飞花的功夫,随便一片树叶即可置人于死地,犯不着浪费时间去削木棍;况且真有那样的功夫,用的暗器必然小巧轻薄,不会选择这种粗笨的东西。”
“依你之见?”
“应该是借助外力,用的是袖箭或者弓弩一类的机关。”
悬翦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推断,“而且是比我们以往所见威力更大、更简单易用的机关——简单到随便削一根树枝,都能变成杀人利器。”
“此人绝不可小觑。”黄泉想起那个先是用声音骗过他们,之后隐在林中用暗器与毒药同他们周旋的人,神色凝重。
灭魂恨恨地将剑插在地上,“再让我见到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碧落瞥了他一眼,这次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悬翦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临阵对敌,最忌心浮气躁。灭魂,你该改改你的爆脾气。”
“是该改。最好改得像他一样阴阳怪气,娘们叽叽。”灭魂本就满腔怒火,看到碧落的眼神,总算找到了发泄口。
碧落也不是省油灯,顿时炸了,“你说谁阴阳怪气,娘们叽叽?”
“说你!”
“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
“够了!”黄泉一声暴喝,打断两人,“干什么?斗公鸡?堂堂的天刃四卫就是这般泼妇形象?”
两人都闭了口,互瞪一眼。灭魂又气鼓鼓地坐回地上,碧落则转过身,抱剑倚着他的树。
悬翦站起来,“还是研究研究如何对敌吧,咱们这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对手可是阴谋、狡诈、身手一个都不缺,相当厉害。”
“现在就去搜,把林子掀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来他们两个!”
“你还是省省力气。”悬翦把灭魂按回地上,“你和黄泉运功逼毒的时候,我在四处看了。咱们被他困在五行八卦阵中,找不到生门,根本出不去。”
黄泉沉吟道:“这个阵法仓促布成,未见得多高明,只需天明看清周围的环境,必能找到生门。”
灭魂急道:“只怕那时候秦钺早没了影子,不如现在放把火烧了这林子,管他什么阵法。”
话音刚落,一块火石准确地袭来,不用问,是碧落打过来的。
“你放火烧呀,只要不怕自己变成烤乳猪。”
灭魂刚要还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困在林中,放火烧林的确是欠考虑。
悬翦并不着急,“秦钺重伤在身,急需休息疗伤,而且那个人需要这地形复杂的密林助他一臂之力,他们一定不会离开,我们只需静待天明。
黄泉看看天,“还有两个时辰天亮,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必有一场恶战。”
他看着或坐或站的三个搭档,“此行任务,非比寻常,如若失败,我等必死无疑。”
碧落倚着树干,冷笑,“你以为任务成功,我们就能活着吗?”
他不看同伴,只望着茫茫夜色,影影绰绰的密林映在眼中,如魑魅魍魉。
“我们挑战的是夜修罗,而他是个就算死,也要把所有人都拖向地狱的人。”
秦钺一觉醒来,天色微微放亮。林中山鸟清鸣,倍觉幽静。
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探头望去,见封天涯正坐在地上,埋头削着什么。
她摇摇树枝——这是封天涯昨夜把她“绑”在树上时告诉她的,叫他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绝不可大声呼唤,以免引来天刃四卫。
封天涯抬头,向她比了个马上就好的手势,又低下头,加快手上的动作。
不多时,就见他脱下外衫——如果那还能叫做衣衫的话——把地上的东西一兜,隐藏掉留在地面的最后一点痕迹,“蹭蹭”两下跃上树。
“醒了,伤口还痛不痛?”
他解开秦钺身上的绳子。秦钺摇摇头,发现他一左一右斜背了两个褡裢,之前有外衣挡着,并不曾发现,此时看来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不过,她更好奇他兜上来的东西——一堆差不多长短粗细、削得很尖的小木棍儿,一堆不能吃的紫色果子。
“都是用来杀人的?”
她的问话明显带有否定语气,封天涯也不解释,只是在每一根削尖的木棍上插上一个果子——好像小时候吃的药糖。这让秦钺更觉有趣,然而肚子里传来的声音打断她进一步询问的意图。
封天涯很不给面子地大笑,“饿了?”
秦钺红着脸点点头。
“那也得忍着。”封天涯看看天色,“天刃四卫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你可以冥想一下烤兔子的香味,这叫‘望梅止渴’。”
秦钺下意识地做了,但立刻发现这是个馊主意,不过她又发现一件事:“你不饿吗?”
从昨天到现在,她至少吃过几个果子,可封天涯什么都没吃。
封天涯摇摇头,“我吃一顿饭可以顶三天。”
“啊?这怎么可能?”秦钺不信。
封天涯此时已经在削尖的木棍上都插上了果子,在手里轮流抛着玩儿。
“我很小就在江湖流浪,那个时候,没本事,没钱……当然,现在也没有。对那时最深的记忆就是饿肚子,天天饿,为一顿饭挨无数的拳头。所以,我必须在有得吃时拼命吃,因为我不知道下一顿饭会是什么时候,慢慢地,我吃一顿就可以顶很长时间了。”
他当笑话讲,秦钺却笑不出来。
“封天涯,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请你去吃饭……每天都请你。”
封天涯正在抛木棍的手停下来,他抬头看了秦钺一眼,“怎么,替我难受?觉得我苦?”
秦钺不点头,也不摇头,然而她的表情让封天涯不用猜也知道答案。
他忽然把手中的东西举给秦钺看,“知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秦钺摇摇头。
封天涯把紫色的浆果从木棍上拔下来,“这叫无条果,果肉有毒,却不致命,厉害的是果核。核里有一种白色粘液,见血封喉,把它涂在木头上,木头就会变得坚硬无比,像铁器一样。”
他晃晃手中削好的木棍,尖尖的端部似乎有隐隐的寒光——此时,它淬了毒,坚硬锋利,比精心磨制的利箭更让人惊心动魄。
“这就是无条果的神奇之处,知道的人不多,我算一个,这就是本事——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才能学来的本事。”
他笑,“什么无家可归,什么四处漂泊,什么吃了上顿没下顿,这都不叫苦,这叫代价——自由的代价。说起来,我的本事都是那时候学会的,比如,抗揍的本事;比如,逃命的本事;再比如,杀人的本事——”
他忽然用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身侧两个褡裢里掏出几样东西,组装、交叠,射击——
利器破空的声音,躲避的声音,林中的骚动!
天刃四卫!
秦钺这才看清封天涯端在手上的是一张弩,弩臂、弩弓、弩机无一不全,却远比她以前见过的精巧细致,五矢连发,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再看封天涯,大敌当前,却唇角轻扬,眉梢眼角满溢凌厉与骄傲。
“有危险就拉它!”他塞给秦钺一根绳子,人已纵身跃出树冠,隐没在林间。
秦钺紧紧攥着,任它被手中的汗水一点点****。她不知道一旦拉动这根绳子会有怎样惊天动地的效果,她只知道自己虽遍历生死,却从未如此紧张。
她看着绳子的另一头一直隐没于树冠之中,不知终于何处,一如她的人生。
此时林中,连鸟鸣声都停止了,万籁俱寂。
“妈的,他到底用的什么玩意,这么快的速度!”灭魂低声咒骂,头一次体会什么叫心有余悸——若不是昨日吃了大亏,心中警醒,再加上借树躲避,现在树上的五支木箭就悉数钉在他身上。
黄泉也藏身树后,对离他不远的悬翦使了个眼色。
悬翦点头,忽然闪身掠了出去,快如流星。
但随之,惊心动魄的“嗖嗖”声,两支箭矢咬着他飞了过来,像流星的尾巴。黄泉就是要这个效果——他看到了封天涯的藏身之处!
这世上绝不止封天涯一个人会使暗器,他的弩五矢连发,然而没等他的第三支矢发出去,黄泉的破骨锥已至!
气势汹汹,阴风破骨!
封天涯一惊,急忙就地翻滚,三支破骨锥贴着他的身体钉在地上。不容他喘息,又三支破骨锥破空而来,紧随其后就是灭魂。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虽是左手出剑,也是招招夺命。
封天涯的弩虽是神兵利器,近身打斗却发挥不了什么功效,被灭魂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眼看天刃四卫其他三个也向自己逼过来,再无生机,封天涯急得大喊:“秦钺,还不快拉绳子!”
秦钺一惊,用尽全力拉动手中的绳子——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隐没于树冠中的绳子的另一头空空地落了下来,她做这个动作的唯一意义,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黄泉悬翦一前一后飞扑而至,秦钺来不及多想,勉强提剑迎战。螳臂当车的后果是一招都没走过,就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眼见两柄剑再次压顶而至,秦钺万念俱灰。
然而腰际被猛地一拉,她才发现,之前封天涯把她“捆”在树上的那根绳子并未完全解开,此时仍连在树冠之中。这一坠之下,树冠耸动,一个插了数十根毒箭、好似巨型狼牙棒的木头兜头盖脸砸了下来,黄泉与悬翦首当其冲。
二人躲闪不及,只能凌空回身以剑抵挡。
被碧落灭魂围攻的封天涯不失时机地大喊一声:“黄泉!”
如此突然,如此凄厉,与黄泉朝夕相对的两个人下意识地转头,封天涯借此机会飞掠出去,身形还未落地,五支淬毒木箭已装进弩匣。
他用一个笑容,给对手做最后的送别。
“小心——”
灭魂只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再回头,碧落长剑脱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碧落——”灭魂肝胆俱裂!
封天涯借机扑向秦钺,“走!”
他挥断秦钺腰际的绳子,与此同时,抛出最后的武器——装满马钱子的毒气弹。
“闭气!”他不止说给秦钺听。
黄泉悬翦劈面而至剑来不及继续,急忙闭气,以手掩住口鼻,但见黄色烟雾在眼前炸开,二人急速后退。
再看封天涯秦钺,踪迹皆无。
二人顾不得追赶,转身掠向碧落、灭魂,一人拉起一个,飞退至毒烟之外。
静谧的树林,死亡的气息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