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末路之约
“许言哥哥——”
宁净雪惊叫着从梦境中醒来。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蓝色的天,白色的云,波光粼粼的月亮河,随风摇曳的荼蘼花——这是许言为她描述过的梦境,是父亲为了她,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改造的荼蘼山!
那天之后,她不哭不闹,却固执地寻找荼蘼花。她固执地相信是那些怪兽把荼蘼花变没了,所以她的许言哥哥找不到她了,只要她能找到荼蘼花,许言哥哥就可以回来。
父亲心疼她,命手下大将武啸寒带人把这荒山按她的描述重造。也难得武啸寒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听她讲述,一点点地按她的意愿实现。只是,这红色的荼蘼无论如何也种不出来,因为荼蘼花从来只有白色。
许久之后,她才想明白,那红色的荼蘼,是染了许言的血。
许言!
宁净雪终于从梦境中跳出来——她见到了许言,不只是在梦中!
“许言哥哥,你出来!你出来见我!”她一个人,对着空山大喊,“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许言?你这个大坏蛋,你出来给我解释清楚!你不出来是吗?那我就让自己疼死,让自己流血而死,让你心疼死!”
她发狠地扯着自己伤口上的布条——那显然是她昏迷时,青衣人为她包扎的。他的许言哥哥,最见不得她受苦,她一皱眉,他就担心得吃不下饭。这次,她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看他还不出来!
然而,没用。
任她刚刚收敛的伤口再度受创,任她一张娇颜痛得毫无血色,陪伴她的,只有月亮河微波轻荡,只有荼蘼花寂然无语——那个青衣人,始终踪迹全无。
宁净雪颓然地坐倒在地上,轻轻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嘈杂的人声。哭泣的女孩儿满怀希冀地抬头,却见远方月亮河的河边,已是一片狼藉。一群士兵穿着的人正野蛮地用工具翻着土地,大片的荼蘼零落成泥,白色花朵残败了一地。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宁净雪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混蛋!你们怎么敢弄坏我的花?你们怎么敢弄坏我的花?”
她气急败坏地推开离她最近的士兵。
那些士兵并不识得她的身份,两个人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制止她的疯狂举动。其中一个训斥道:“我等是奉了武将军的命令在此寻找潜英之石,闲杂人等不得阻拦,若再敢胡闹,抓你去见官!”
“我管你们奉了谁的命,我命令你们立刻停下来,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宁净雪拼命挣扎,但她那点花拳绣腿在这群剽悍的士兵面前,完全没了威力。
僵持之间,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
“住手!还不快放开郡主!”
士兵们见到此人,露出恭敬之色,抓着宁净雪的两个人也立时松开了手。
宁净雪却并没有注意来人,获得自由的她瞬间的反应就是拾起宝剑再砍,“混蛋,还我荼蘼花!还我许言哥哥!”
手中的宝剑还没挥出,就被身侧的人抓住,随之一声断喝:“净雪,你干什么?”
这一声断喝如同醍醐灌顶,震得宁净雪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她怔怔地抓着宝剑,看看眼前错愕的士兵,又转头看看身旁抓着她手的人,忽然“哇”地大哭起来,“武叔叔……”
来的人是骠骑将军武啸寒——正是帮宁净雪改造这荼蘼山的人,所以宁净雪对他甚是亲密。
武啸寒一看便是常年征战之人,脸上有风霜雕刻的痕迹,凛然刚毅,眉目英挺,只是不知为何,略显憔悴疲惫。他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揽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净雪有什么委屈,和叔叔说。”
女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放松,抽抽噎噎道:“武叔叔,许言哥哥回来了,可是他不认我,都是因为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毁了荼蘼花,许言哥哥生气了……武叔叔你要惩罚他们,为我主持公道。”
“净雪,听叔叔说,许言他,许言他……”
武啸寒想说,许言八年前就死了,可他想了想,终是不忍心开口,叹口气,“许言他会回来的,他不会生你的气……你也不要生这些士兵的气,他们在寻找潜英之石,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女孩儿开始还在他怀中委委屈屈地抽泣,听到他后面的话,忽然呆住了。
她推开他,秋水似的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武叔叔,你说什么?是你,是你下的命令?”
武啸寒想解释,女孩儿根本不给他机会,她愤怒地大喊:“你该知道这荼蘼花对我有多重要!这是许言哥哥回来的唯一的希望,可是你把它毁了,你把它毁了!”
“净雪……”
“哈……”一声凉薄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至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末路之花能带来什么希望?你可真是个傻姑娘。”声音清朗而悠闲,却淡漠得让人心寒。
宁净雪心一沉——这语气,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虽然只听过一次,却让人刻骨铭心。
天衣神相沈星河!
她倏地转身,身后三丈处果然站着那个长身玉立的邪异男子。英俊的面孔,清寒的眸子,看着她,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温和却毫无温度,有笃定般的从容,也有谶语般的冷漠。
满腔怒火忽然就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她冲到他面前,大吼:“你们这些算命的除了靠嘴皮子故弄玄虚、骗人钱财,还会什么?你对我的事了解多少,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真的以为你是天神吗?大骗子!”
“净雪,休得放肆!”武啸寒脸色一变,上前喝止她。他是不想女孩徒惹麻烦,以他的识人能力,这个自称天衣神相的男子神秘非常,正邪难辨,深不可测。
“沈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为你说过的话道歉!”
然而宁净雪又怎么会了解他的良苦用心?愤怒、委屈、失望、不解、伤心……莫可名状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一起化成新仇旧恨砸向沈星河。
“我凭什么道歉?我哪里说错了?要说道歉,也应该是这个贪心不足的大骗子。沈星河,一锭金子还封不住你的嘴吗?你告诉那些江湖人我是假的夜修罗,又得了多少好处?你装神弄鬼,四处骗钱,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吗?”
“够了,把她给我拉走!”
武啸寒怒喝,两个士兵上前拖走宁净雪。他转过身去,对旁边面不改色的男子抱拳道:“小孩子不懂事,沈先生万勿见怪!”
沈星河微笑颔首,“我想郡主对在下是有点误会,不如让在下解释清楚。”
他都如此说了,武啸寒只能让人放开那个暴怒的女孩儿。
宁净雪一得自由,又怒气冲冲地上前,然而正待爆发的一腔怒火被沈星河一句话化作惊疑不定。
“郡主殿下不相信沈某的天算之术,难道也不相信你的许言哥哥?”
“你……什么意思?”
天衣神相伸出手去,落在地上的一支荼蘼就像受了什么力量的牵引,奇迹般地飞入他的掌心。
他不理众人的惊诧之色,只是将白色花朵放在鼻端,轻轻嗅着,“荼蘼花开,我就会回来……郡主真的不明白吗?”
“把话说清楚!”
沈星河移开花朵,淡淡一笑,“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荼蘼花开,诸芳谢尽,所以荼蘼花代表末路,你的许言哥哥对你许下的……是末路之约。”
荼蘼花代表末路!
你的许言哥哥对你许下的是末路之约!
一记又一记炸雷响在耳边,炸得宁净雪魂飞魄散。她怔怔地望着沈星河的嘴一张一合,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破碎的灵魂凝聚成怒吼:“我不信,你胡说!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然会知道。”
天衣神相悠然一笑,将那白色花朵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随之往外一送,那花便像被一阵风托着,荡悠悠地飞了出去,缓缓落在地上——而后,便如生根一般,花枝立了起来,委顿的花瓣也重新丰盈。
围观的士兵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看向沈星河的目光充满敬畏。宁净雪想做出蔑视的表情,然而她的声音显得色厉内荏:“你想以此证明什么?”
“证明这一场末路之约。”沈星河负手而笑,“潜英之石对武将军极其重要,非找不可。对你,对这些花,我只能说抱歉。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保留这最后一朵……祝你等到那个向你发出末路之约的人。”
他向宁净雪微微躬身示意,算是结束他们的谈话。而后,无视女孩儿苍白的脸色,转身看着武啸寒,“武将军,午后会有一场大雨,挖掘潜英之石还是在暴雨来临之前结束比较好,请继续吧。”
武啸寒担心地看着宁净雪,“沈先生,这……”
沈星河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请继续。”
宁净雪真的没再阻拦——她已没力气阻拦。她拼命告诉自己沈星河是在信口开河,可却不能抑制恐惧在心底蔓延。她想起那朵染血的荼蘼花,想起那个从阴影中走来的青衣人。虽然他不承认,说不认识她,可是,当看见他御风而来,青色的衣袂拂动白色的荼蘼花,她知道,那就是许言。
许言回来了,名字变了,声音变了,样貌变了,甚至连眼神都变了——她在他眼中,见到的是阴郁和死亡。
沈星河说,那是末路。
远处传来欢呼之声,遥远飘忽,是那些士兵挖到了潜英之石。
她听到武啸寒问:“沈先生,有了潜英之石,是不是可以招魂了?”
她听到沈星河答:“如将军所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仿佛一句咒语,陡然便起呼啸的风,掀动衣襟,猎猎作响。
“沈先生……”
他的话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只有眉宇间的神色显示心中的惊诧——话落风起,什么人能有这样呼风唤雨的力量?拥有这样的力量,岂非是……神?
他偷眼打量身侧的年轻人——斜倚楼栏,对陡然而起的风无动于衷,唇边依然是凉薄的、事不关己的笑容;然而那清寒异常的眼中,细看之下,竟有风云变化,光芒莫测。
风中有凄厉的呼唤时断时续地传来:“起风了……清晓……我的孩子……回来吧……清晓……”
“清晓……”
他猝然捂住胸口,那一波一波的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英俊邪异的年轻人终于直起身子,淡淡开口:“吉时到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像夜一样。
风,依然在呼啸。
风满楼上,空旷的厅中,层层纱缦随风而起,模糊了夜的颜色,仿佛无数幽灵在纠缠,在游荡。
纱缦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形,是沈星河、武啸寒以及一个石像。
沈星河端着一支烛台,烛光照在石像身上——那是个男孩儿的刻像,十二三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正微微笑着,唇边甚至有个小酒窝,栩栩如生。
“令公子长得真是清俊。”
“是啊。”曾经纵横沙场的铁血将军,如今声音中浸透着疲倦与哀痛,“清晓这孩子从小就人见人爱,漂亮不说,又乖巧懂事,读书习武也样样努力,常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打仗的事,还说男儿就该金戈铁马,建功立业……”
武啸寒捂着胸口说不下去了——心被人剜去该有多痛?
沈星河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别人的痛,于他,不过是一场云淡风轻的景色。他慢慢转过身,“时辰到了,将军,把夫人请出来吧。”
“清晓,我的清晓!”
也曾云鬓花颜的女子,如今却憔悴得如风中落叶。消瘦的身材无力挑起衣裙,空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随风逝去。见到石像,岳冰心灰暗的眸子有了一抹亮光,踉跄着扑过去。
石像因为质轻如羽,被她一扑,竟晃了两晃,幸而被她仅仅搂在怀里,不曾倒下。
“我的清晓,娘在这里……”
泪潸然而下。
“冰心。”武啸寒上前想拉开妻子,然而她仍死死地搂着石像,不肯松开。
武啸寒揽着她的肩,轻声道:“冰心,你忘了,咱们找到了潜英之石,这是用潜英之石刻的清晓的像,沈先生今夜要用这刻像为清晓招魂哪。”
“招魂……是啊,有潜英之石,就可以为清晓招魂了。”女子的声音在风中飘飘荡荡的,似游魂。
她怔怔地松开手,迷茫地望着丈夫,忽然又搂紧石像,眼神狂乱,“这就是我的清晓,啸寒,他不是石头,他是清晓啊……你摸,你摸,石头是冰的,可是,我们的清晓,他是热的啊。”
女子固执地抓着丈夫的手放在石像身上。
“潜英之石,其色青,质轻如毛羽,寒盛则石温,暑盛则石冷,刻之为人像,神悟不异真人,使此石像往,则灵魂必至——夫人,你忘了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起伏。石像竟像被极大的力量吸引,震开冰心的怀抱,飞入纱缦之后。
而纱缦之后,那个俊美如斯的男子,仅仅是略一抬手。
“沈……沈先生……”
冰心一震,眼中狂乱的神色渐渐变为迷茫,喃喃道:“是啊,以潜英之石刻成石像,神悟不异真人,使此石像往,则清晓必至!”
这些话,不知从何处得知,却像被种在脑中,慢慢长进心里……似乎有声音在她耳边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仿佛神谕一般笃定而从容,那是谁?是神吗?
已近崩溃的神志忽然就有了几分异样的清醒,“沈先生,求求你快点为清晓招魂吧,只要一面,我只要能见他一面就好。”
她的清晓,她所有的希望,只要一面,一面就够了。
纱缦后,奇异如寒星似的眼中也有了凉凉的笑意,“那么,开始吧。”
清冷的声音低下去,诡异而空灵,仿佛有了穿透幽冥虚空的魔力——厅中,忽然光芒大盛,一圈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不知被什么力量指引,竟瞬间燃了起来。
武啸寒扶着夫人冰心退了几步。
隔着纱缦,那潜英石像更像是真的清晓,仿佛故意躲在那里,和他们捉迷藏。
“清晓……”冰心望着石像,肝肠寸断。武啸寒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纱缦的另一头,玉树临风般的年轻人开始边舞边唱。那舞蹈是奇怪的手势与姿态,仿佛上古传下来的神秘咒语,又仿佛是与冥界沟通的语言;而他唱的,初时声音很低,慢慢地清晰起来,屋中的人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唱词——
可怜的灵魂呀,
你为何跑来到这个地方?
你没听到阴风呼呼?
你还看到恶魔游逛?
愁云惨淡满天飘荡!
可怜的灵魂呀,回来吧!
回来我们的家乡。
那里啊,
山坡郁郁苍苍,
河水清波荡漾,
月光明、太阳亮,
那才是居住的好地方。
……
随着沈星河的舞动与歌声,风,越来越大,吹得纱缦肆无忌惮地狂舞;而烛火,却纹丝不动,越发亮起来。蓦然——
一道暗黑的影子从沈星河身边脱离出来,慢慢变大,慢慢地向潜英石像靠近!
冰心死死盯着,身子在轻轻颤抖。
“娘。”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男孩子特有的朝气与顽皮。
“清晓!我的清晓——”
她惊呼一声,发了疯似的想扑过去,却被丈夫紧紧拉住。
“清晓……”冰心泣不成声,“娘好想你,好想你啊!”
“娘,”男孩儿的声音也有一些颤抖,“好好活着,今生母子缘尽于此,来生……”
“来生我与你再续前缘!”
清泠泠的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仿佛一道亮闪劈开了风满楼中的阴霾,却照得所有人惨白的脸色。
“这词儿怎么这么熟啊?噢,好像戏文里常唱的。”话音伴随着一个黄衫少女俏生生地走进厅中。想必在雨中淋的时间不短了,衣衫湿了大半,瀑布般的长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斜睨着纱缦后长身玉立的男子,眼神锋利而得意——沈星河,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
武啸寒早变了脸色,上前拦住她,“净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离开。”
“我怎么不能来?”宁净雪倔强地回视着他,“武叔叔难道忘了,从前常带净雪来这里听风赏月,怎么转眼风满楼就成了禁地?”
她冷冷一笑,指着纱缦后的男子,“是因为他吧。武叔叔,您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现在就证明给您看——”
“够了!”武啸寒大吼一声打断她,回头看了看神情痴迷的妻子,复又压低声音,“净雪,这里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现在马上离开。”
然而宁净雪却执拗地站在那里,她已经不在乎武啸寒对她什么态度了。为了等这一天,她藏在荼蘼山,只有晚上偷偷遛进将军府关注石像雕刻的进度,又不敢被人发现,半人半鬼地过了大半个月,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证明给武啸寒看,或者说,证明给她自己看——沈星河说的都是假的!
她忽然冲武啸寒身后那个容颜憔悴的女子大喊:“武婶婶,我知道你十分想念清晓,你为什么不到纱缦后去看看,你的清晓在那里——”
“住口!”武啸寒蓦然抓住女孩儿的双肩,仿佛要捏碎了似的,神情狰狞,然而他猛然又放开了,回身拉住那个跌跌撞撞扑向纱缦的女子。
“冰心,不要过去……”
憔悴得如风中落叶的女子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丈夫,继续扑向纱缦,“清晓,娘来了——”
宁净雪眼中闪过不顾一切的疯狂,她手中剑光乍起,扫断了飘飘荡荡的纱缦,“沈星河,你还想把你的皮影藏到哪里去?”
迷蒙的颜色渐渐落下,露出沈星河轻抚额头、似笑非笑的脸——正对上岳冰心错愕失神的眼。
一个小小的用线串着的兽皮荡在天衣神相手中——那是皮影,剪成孩童模样,那用线穿着,手脚都能牵动,逼真得让人心寒。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宁净雪盯着他,眼神锋锐。
沈星河唇边噙着惯常的浅笑,摇摇头,没有一句辩解,把手中的皮影扔在地上,“你说得没错,哪有什么招魂之术,不过就是个皮影。”
女孩儿冷笑,笑容中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什么“水中月镜中花”,什么“末路之约”,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她才不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