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莫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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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打斗

韩一尘的担心并非多余。

纷乱的脚步,剑者与刀客叫嚷着,到处搜寻着闯入者的身影。

司徒身法敏捷,于林中穿梭,直往最为嘈杂之处奔去。越是靠近,那刀剑相撞的铿鸣之声就越是清楚。

司徒十四纵身上树,掩于苍翠的树冠之中,望向那边山石平台之上。

只见沈康与郝中京被清教教众团团围住。绕是沈康剑术绝佳,无奈双拳难敌四手。看他大口喘息的模样,似是斗了许久了。而那郝中京的情况则比他更糟,已无反击之力,只能苦苦自保。

见此情景,司徒再不多想,“刷——”地拽下肩上的抹布,直向那边平台甩出。

只见脏物自抹布之中泼洒而出,碎瓷片、骨头渣劈头盖脸地冲那些清教中人头上砸去。至于汤汤水水什么的,更是淋了他们一身。

那些围住沈、郝二人的清教教徒,哪里料得到这招?一来,他们只知入侵者有二,不曾提防;二来,司徒十四轻功极佳,出手又甚是灵活,几乎听不出任何动静;其三,这等招术与武器着实稀奇,别说他们没见过,怕是想都没有想到过世上还有这种招式。顿时,被沤馊了的酸水和臭气所惊,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吐了出来,斗志全无。

沈康与郝中京怎么会放过这个时机?趁着对手有所松懈之时,二人合力突破一处薄弱点,闯出重围。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极熟悉的催促之声:“快!这边!”

沈康一抬眼,正见韩一尘自树林隐秘之处现身。他再也不想,立马拖上郝中京,跟着韩一尘逃去。

韩一尘是将二人带上先前韦墨所说的那个无人把守的林中小道。无奈密林丛生,所见山景树木大同小异,一时竟也辨不明方向,不知究竟该向何处逃了。

幸好这林中,有茂密而高大的乔木,易守难攻,让追兵无法一拥而上。

韩一尘前面开路,沈康拖着筋疲力尽的郝中京居于其后,至于司徒十四则在队尾断后。然而,打中了两波追兵之后,他抹布中的“存货”也便告罄,于是杀伤力骤减。

逃,逃,逃!

奔,奔,奔!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越近,韩一尘他们也就奔得越快。虽然她很想揪着沈康的领子狂骂一声“蠢娃儿你究竟在想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而,想到自己若不是有韦墨帮忙或许也是落得这下场,更何况此时也并非算总账的好时机,韩一尘只有咬紧牙关,搭把手拉住郝中京,为沈康分担了部分重量。

“这么大阵仗,你们是偷人老婆了还是怎的?”

已无饭粒杂物等“弹药”可对付追兵的司徒十四,撒丫子奔到韩一尘身旁,回头冲沈康笑道。此时,四人党中也唯有他还有这精神插科打诨说笑了。只是,这笑话着实有些冷。虽然他问出了话,可是另三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回答。

“追!”后面穷追不舍的清教教众之中,有人狂吼出声,“很久没有前来挑事的杂毛了!兄弟们趁这机会舒活舒活筋骨!”人群之中爆发出的哄笑声,让韩一尘暗暗心惊:那帮家伙,分明是将他们当作猎物耍着玩呢!

“十四,”她向司徒小声道,“你带沈康他们去韦墨说的那条路。”

“那你呢?”司徒顿时咋呼出声,引来沈康的侧目。

只见沈康用那双深邃的黑眸扫了韩一尘与司徒二人一眼,已然明白他这师姐是打的什么主意。沈康顿时敛眉,再不多言,将郝中京向韩一尘手上一丢,纵身就要向相反的方向跃去——

却被韩一尘一把拉住了手。

她没说话,二人的眼光对上了片刻,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坚决。

这是自那事之后,二人首次这样心无芥蒂、毫无隐藏地直视对方。不消一言,二人皆知对方的意图。然而,二人的心里都明摆揣着一个念头:不可让他离开,不可让他去送死。

再也记不起什么尴尬,这时又哪里会想到那些不可言的破事儿。生死关头,危难时刻,沈康只知,此人是韩一尘,是相处了十五年的师姐。而韩一尘亦是如此。

瞬间眼光的胶着,闪现的是固执与决绝。不肯退让的二人,较上劲儿地拉住对方,却又要脱身自己去做那分散敌方注意力的诱饵。谁都不能松手,看对方离开;谁都必须松手,为他们寻一份生机。

“够了!”司徒见此情形,大喝一声,随即笑眯眯地道,“你们两个笨蛋,到底肉麻够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有这工夫较真我都跑了八里路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直跳向清教教众所在之地,甩了抹布当作飞镖使了一圈,刮倒了其中一人。这成功地激起对方的愤怒,叫嚷着冲他挥了刀。司徒闪了闪身,二话没说,机灵地一转弯儿,就朝东方狂奔去了。

沈康敛眉欲追去帮忙,却被韩一尘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也好。以十四的轻功,若是他,或许可以逃出生天。咱们走。”此时,这般紧要关头,已经容不得再多嗦些有的没的。沈康再不多言,当下拉起郝中京,跟着韩一尘的指示,向北方的山林奔去。

叫嚷之声不绝于耳,脚步震动大地,树木乱颤。韩一尘没有工夫回头去看,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追在后头,叫嚣着要将入侵之人碎尸万段。只是,越发切近的脚步,让她的额头涔涔地渗出了冷汗。

“无事了,我可自己走!”被沈康扶住的郝中京,此时终于缓过劲来。先前拼斗力竭的他,却被沈康所助方能脱身,这一直让他甚是恼怒。所以现下一旦回过力气,他便立刻如是说道,挣脱了沈康的手。

沈康敛眉,见对方面色仍有发白的迹象,又探手去抓。郝中京顿时恼羞成怒,甩手拍开沈康,一掌向他身上拍去。沈康哪里会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又急在狂奔之中,为避开那掌,欲闪身躲过,却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

韩一尘见此情形,慌忙伸手扶住他,才让沈康稳住身形,不至摔倒。

就在此时,背后穷追不舍的追兵之中,有人抛出了数十根的天门钉,直冲动作微有缓滞的三人而来。

扶住沈康的韩一尘,全身撑住他的重量,哪有余裕闪避?这一个躲避不及,便眼睁睁地看着十几枚天门钉尽数招呼倒了自己身上——胸膛之上中了七八枚,腰间也中了四枚,手脚上各中了两三枚。这让韩一尘腿一软,栽倒下去。

沈康忙扶住,他身上亦中了数枚暗器。幸而沈康动作敏捷,伸手去挡,天门钉皆是钉在了臂膀之上,未伤要害,只是挥剑的右手使不上力了。他咬紧牙,单用左臂苦苦拖住韩一尘,猛一使力,将她抛在背后背好。怒瞪郝中京一眼,沈康左手稳住韩一尘的身形,拔足狂奔。

郝中京怔住。他并未受伤,可一见此景,面色更白。他万没想到自己那一巴掌,竟会造成如此后果。

“这、这边……”伏在沈康的背上,韩一尘费力地睁开眼,伸手指向北方密林。沈康点头会意,狂奔而去。郝中京心情忐忑,跟在其后。

树影在耳边迅速划过,生死攸关逃亡之时,不知怎的,韩一尘却突然想到了那日,那日天波楼众人上崆峒山寻仇,她也是这么背着受伤的沈康的……

“这次,换我来背你。”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韩一尘怔住,几乎要以为只是幻觉。好半晌,她才微微偏过脸去,见着的,是那刚毅的侧面。只见那人动了动嘴唇:“师姐……”

呵……韩一尘喉头一甜,扬起了唇角,原来,终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心心念念忆着往日如昨。

就在这时,清教追兵又是一波暗器攻击。郝中京回身挥剑,打落了半数,但仍有部分向韩、沈二人飞去。

眼看着天门钉又要扎上那二人,忽地一把小石子从天而降,只听“丁丁当当”数声,将暗器尽数打落。

“刷”的一声,一颗小石子砸落在沈康脚前。沈康微愣,却听背上韩一尘低声说道:“跟着石子走。”

韩一尘心下明白,这定是韦墨在暗中帮忙了。身上伤口的痛楚,比不上心头的苦。四师弟为人向来重义,这关头还要助他们逃离。这样的他,为何要加入清教,为何连累了师父,惹出这许多恩怨麻烦?

这问题,韦墨自是不会答他。只见小石子隔一段路就掉落一颗,沈康跟着指示狂奔,所走之路曲曲弯弯,越往那乔木众多、遮天蔽日的树阴下拐去。果然,这曲折之路,让三人甩下追兵一截。

正当郝中京喜上眉梢,暗暗思忖“有救了”之时,却见前方乃是一道陡坡。虽算不上峭壁,但坡度亦是相当吓人,非要小心翼翼斟酌脚步,才不至于跌下。

郝中京小心迈步,一边拽着树干,一边下坡。可时间紧迫,有这折腾的时间,追兵又至。

沈康心急如焚:敌兵当中,有人善使暗器。若是如郝中京这般磨磨蹭蹭地下山,显然是成了上好的活靶子。

思及此处,他当下做出决定。左手使力,将韩一尘自背上拽下。

韩一尘一惊,已知沈康做的是何种打算。可沈康并不给她出言制止的机会。他一把抱紧她,将她尽可能地纳入怀中。

韩一尘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沈康的大掌护住。面容被埋进他的胸膛,熟悉的热度,竟熏得他心口发酸。欣喜,掺杂着担忧,悲哀,又混杂着欣慰,胸中五味陈杂,直让她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叹息,逸出唇外。

沈康亦听到了这声微弱的叹息之声。纵然身中数枚暗器,韩一尘咬紧牙关,不曾吭声;纵然被自己暴力的行为所凌虐,韩一尘亦是不着一言,淡笑而过一如平常。然而此时,她却如此低沉地叹息出声。

只觉心口一窒,沈康再不敢多想,纵身跳下山坡。迅速滑下,后背磨蹭在起伏不平的土地之上,不觉痛,不觉疼,却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热。

印象之中,自幼年初入崆峒,大师姐总是望着他温和地微笑。那笑容,好似冬日的棉被,总能让他心里暖和和的。被师父加练武功,蹲了几个时辰的马步,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模糊了视线。就在那又累又饿之时,于汗水扭曲的视线之中,却有一人提着一罐酸梅汤,笑着走来。沈康从不信佛,但他觉得,那时大师姐的模样,就好像是民间传说中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现身一般,让他感激涕零。

不期然之间闯入脑海中的画面,让沈康微微扬了唇角。

耳边风声簌簌,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背部的衣衫已然磨破,尖利的碎石直接划在背上,这让沈康抿紧了唇,将胳膊收得更紧。

忽觉风声异样,破空之声迅速接近。沈康知是对方暗器出手,立刻闪身躲过。可这一闪,就无法维持平衡,原本一直保持着背部接触地面的姿势再也无法维持。眼看着整个人都要滚了下去,沈康收紧了手,护住韩一尘的头,将她搂住。

一时间,天旋地转。沈康的脑海中模糊成了一团,只一个信念越发清明——

不可放手。

郝中京眼见那二人摔滚下山,身后追兵也开始缓缓下坡,他再不多想,学着沈康的样子,也纵身滑下。

一路风声过耳。虽不过片刻的工夫,可却觉得出奇的漫长。终于到达一处平地,沈康在地上翻滚了数圈,终于停了下来。

脑中一片眩晕。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沈康慌忙低头去看,只见韩一尘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染红。

“无事,”她读出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刚才下坡,未伤到我半分。”

话虽这么说,可沈康并未放宽心。一想到方才让韩一尘身上受了数十天门钉,他就恨不得先砍了那放暗器的主儿,再痛揍坏事的郝中京一顿。

好不容易起了身,沈康左手拽过韩一尘,扶她起来。就在此时,郝中京也已落地。抬了眼,只见清教教众借着轻功,半跃半跳着下来。

三人知时间紧迫,再不多看。沈康再度背起韩一尘,郝中京则跟在后面。

一路狂奔,烈日之下汗水遮面,模糊了眼前的道路。眼看着已出山路,只要奔入琅坊县,就可出了琅坊山清教势力的地界,三人越发不敢耽搁。

被热气蒸腾得扭曲的土路那头,忽然出现了一群暗黄色的身影。

“师姐。”沈康低低唤道。

伏在沈康背上的韩一尘,费力地睁开眼。见到面前景致,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是长名殿的人,有救了,有救了……”武林正道,即使素有怨仇,但在面对魔教之时,却是共同对敌的。郝中京虽然与长名殿有些过节,此时冤家路窄,却觉得欣喜万分。

那些长名殿众眼见三人这般狂奔逃命的景致,也是觉着惊讶,继而快步上前。其中为首的一人,大步迎了上来。

“沈康,放我下来。”韩一尘强打起精神,俯首在沈康的耳边道。

沈康点了点头。他伏下身子,右手已使不上力气,只能左手搭住韩一尘,扶她下地。

小腿上插中的天门钉,让韩一尘无法站直。沈康见状,单手捉住她的肩膀,微使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韩一尘回首,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而后,她不顾牵动胸口和肩上的伤,冲那名为首的长名殿人,抱拳道:“这位兄台,”她微微躬身施礼,身上的伤口随着这个动作,又渗出血来,“我知道,先前曾与贵派发生过不快。但现下魔教妖人率众来袭,事关生死存亡,同为武林正道,恳请贵派出手相助。”

说完,她又是躬身一礼。见她身形微动,沈康慌忙扶住她,以防他栽倒。

那长名殿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这是自然!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请三位放心,这事儿,长名殿人定要管了!”

“多谢!”未想到这般容易就化解了恩怨,韩一尘如释重负。

而郝中京则低了脑袋,满脸尴尬,没想到自己曾经伤长名殿人在先,此时却劳他们救命,这让他甚是惭愧。

“我……”郝中京上前一步,低头抱拳道,“抱歉……”

“莫在意,莫在意。”那长名殿人大笑道,随即伸手扶住郝中京——

忽地,刀光一闪。

鲜血顺着白刃流下,而那一头,竟赫然插在郝中京的侧腹之上!

“你!”郝中京瞪大了眼,死瞪着那名长名殿人。

“二师弟!”韩一尘失声叫道,向前一步扑向那长名殿人,恨声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那长名殿人“嘿嘿”一笑,“自然是要你们小命了!”

“你这畜……”一个“牲”字还未出口,喉头一甜,韩一尘左手捂口,右手自腰间抽出软剑,“纳命来!”

“……”

沈康不言,只是怒瞪对方,左手猛地扯过韩一尘,将她拉至身后。随即,他用内劲逼出右手上的天门钉,将长剑换至左手。右脚踏出,剑招已起,正是一招用得最熟的“暴雨顷”——

“哈,好笑,你这半残废的家伙,还有担子跟老子我叫板?”那长名殿人狂笑道。他身后的其他弟子也逐步走上。

而就在这时,身后清教教众的叫嚣之声,也逐渐近了。韩一尘转头一看,那些长名殿人竟然没有半分惧意,也没半分如临大敌之感。

见长名殿弟子这般闲散而放松的神情,韩一尘顿时心下雪亮:好个长名殿!好个所谓的“武林正道”!

“哈,”韩一尘不怒反笑,“今日能一睹长名殿两面三刀、狼狈为奸、助纣为虐的好戏,也算是让在下开眼了!只是可惜啊可惜,不能将你们这般丑恶嘴脸,道与其他名副其实的武林正道听了!”

“临死还不忘磨嘴皮子,”那长名殿人笑道,“既然那么爱嚼舌头,那便让我割了你的舌头,供你好好啃一啃,该是道不错的下酒菜。”

见他一步步地逼近,沈康拦在韩一尘身前。可后方那些清教教众,眼看着也越来越近,他顿时红了眼,左手执剑,右手则紧紧握住了韩一尘的。

命悬一线,过往的纠葛,已抛却至九霄云外了。

不着一言,这许多天来刻意的逃避与闪躲,在这时,已是无由地被打破。什么道义,什么罪恶,什么无耻与龌龊,只知,手该这般紧握。

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可放手。

回首一望,四目相对。在黑眸中看见了彼此,从未觉得这般靠近。见沈康额前成川的褶皱,韩一尘忽地微笑起来。

喉头一甜,韩一尘咳出了一声之后,附耳在沈康耳边,笑道:“生愿同生,死亦同死。”

沈康舒了眉头,扬了唇角。

二人相视,淡淡一笑,心意尽知。

右手握紧软剑的剑柄,韩一尘鼓足全身的力气,将劲道尽数灌注于右手——

背靠着背,沈康执剑的左手,指向长名殿众;而韩一尘,扬起软剑,剑光凌厉,对着清教众多教徒。

那长名殿人首先踏出步来,背上长枪一闪,直向二人挑去——

可他刚迈了一步,却忽觉腰间一痛。低头看去,却见郝中京已然死死抱住他的腰,一刀戳中他的腰际。

“走!”郝中京狂叫道。

话音未落,其余长名殿人见状,提枪击上他的后背——

沈康长剑破空,剑光数点,逼退那些长名殿人,随即弯身一把扯住郝中京。

那个向来傲慢的郝中京,此时却是灰头土脸,鲜血让一身白衣狼狈不堪。见此情形,沈康心头一热,抱起郝中京来。

“二师兄!”

郝中京的嘴皮动了一动,却终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牵扯了嘴角,难看至极的笑。

这时,清教教众已然逼至。韩一尘抵挡不住,退走数步,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忽然,“刷——”一声,石子四散,劈头盖脸,劲道十足,击得众人退后数步——

一人飞身而至。漆黑的衣服,银色的长剑,漠然的眼神,正是韦墨。

“哈!狗血狗血,真是狗血!还‘二师兄’咧,沈小娃儿,你当这是折子戏吗?”

人未到,声先至,紧跟韦墨其后的,正是司徒十四。只见他跃起而至,只是一身污泥,从头到脸满是泥巴。可他非但不怒,反而笑得自在,得意洋洋地扬着手上的抹布,“哈哈,古有‘草船借箭’,今天有我司徒大爷‘泥潭借箭’啦!”

说罢,他“刷”地将抹布甩了出去,灌上力道的泥点纷纷扬扬地直冲清教教众砸出。

“这招,”他歪了头停顿了片刻,随即拍掌大笑,“这招就叫‘女娲造人’,如何?”最后二字,他是笑着冲韩一尘道的。

“哈,好一招‘女娲造人’,果然泥点所到,皆是活人啊。”韩一尘大笑道,“十四,半刻不见,你倒成了造世神祗了?”

“嘿嘿,”司徒十四用大拇指抹了鼻子,只将脸越抹越花,“大爷我就是这么厉害啦!”

“走!莫多说!”韦墨将受伤的三人拦在身后,面朝清教教众,冷冷道。

“嗯!”沈康冲韦墨点了点头,左手将重伤昏迷的郝中京扛在肩上,随后拉起韩一尘,“走!”

“可……四师弟……”

“我无事,到时候了。”韦墨这一句,让韩一尘一愣,不明何意。

司徒十四见沈康一手扶着韩一尘,肩上还扛着个郝中京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说道:“沈小娃儿,看你这邋遢模样!”他出手抱过郝中京,扛了起来,“算大爷我今儿心情好,帮你一把!你就背好你家大师姐吧!”

沈康难得听从司徒的话,无言地点了点头,将韩一尘背在背上。

司徒开路狂奔,沈康随后,殿后的韦墨则挥剑回斩,剑气逼得清教教众再度回退。就趁着这空当,他又自袖中掏出一把石子,猛地散开。在清教众人抵挡之时,韦墨纵身跃起,跟上沈康一行。

奔驰于土路之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到远处镇子的炊烟。这下子,韩一尘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一放松,她便觉眼前一黑——

师弟……

韩一尘因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即将奔到琅坊县的时候,沈康停住了脚步——

“这……”沈康怔怔地望着前方。

镇门之处,站着天波楼浩浩荡荡的一拨人。而最为首的,正是天波楼楼主苏平生以及——

“师父?!”他瞪大了眼,以为自己看错。

韦墨快步上前,冲夏侯信抱拳行礼:“师父。”

“嗯,”夏侯信一把扶起韦墨,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哎呀呀,”司徒十四刹了脚步,摸着下巴疑惑道,“夏侯老头儿……哦,不,夏侯老伯,你还健在啊?我们还以为你跟阎王老子喝茶去了呢!”

“小小蟊贼,休得口上猖狂!”夏侯信吹胡子瞪眼。

“呦!猖狂?我哪敢啊。”司徒斜了他一个白眼,“上次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糊涂,揣怀里的东西也能给我摸走了。要不是我善心大发还了回去,说不定谁还在那里跳脚呢。喏,你家徒弟,我照看不起,还你!”

说罢,司徒十四毫不在意地从背上扯下郝中京,往夏侯信那儿一丢。

夏侯信忙伸手接住,望着满面血迹和泥土的徒弟,他皱紧了眉头。

“夏侯掌门,贵徒弟的伤势,请容弟子一看。”只见苏平生身旁,一个穿蓝衫的弟子走向夏侯信,冲他低头行礼。

“好。轩儿,靠你了。”夏侯信将郝中京抱到齐轩面前。

“轩儿?!”沈康又是一愣,随即终于明白过来,天波楼的首徒齐轩并没有死!那么,那么……

“还愣着做什么?”夏侯信冲他吼道,“还不将一尘放下来,让轩儿好好诊断!”

“……”沈康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韩一尘放下地来,抱在怀里。

齐轩伸手去探韩一尘的手腕,随即敛了眉头,冲沈康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要将韩一尘抱至镇里医治。

见齐轩从自己怀中抱走韩一尘,沈康微微一愣。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韩一尘垂下的右手。

齐轩挑眉望他,眼中有疑惑。

感觉到对方询问的眼神,沈康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只是,仍不放手。

“呸!”看到这幕的司徒十四,歪头不满地低声啐道,“该抓的时候不抓,人都半死不活的了才知道去握。爷爷的!要是死了人了,看你哭死去吧!”

“……”司徒小声的唾弃,传入沈康耳中,让他无言。头埋得更低了,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左手关节被握得泛了白,却,紧抓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