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朱熙等人先回府,自己回到养心殿,右手抡足了劲往堆满奏折的案桌上一拍,堆得最高的那一叠几乎要被震得滚下桌去。他抬眼一看,索性顺势一推,满桌的奏章一尽倾泻而下。
“啪”的一声,可吓坏了身旁的朱公公,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个个屏住呼吸,垂手低眉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天子之威,果然非同一般。朱公公早已对宫外的事情有所耳闻,虽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现今看见皇上果然如此大怒,丝毫不敢怠慢。
赶忙上前跪下:“万岁爷,您再怎么生气,也得保重您自儿的身子啊。您在气坏了龙体,这可连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了啊。”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朱锦祥,他说得也有理。但是一想起微服出巡时一路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他又怎么也一直不住自己胸腔中的火气,只觉胸中真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了自己的儿子,这个不是别人,还偏偏是当朝的太子爷,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是下一代掌权人。
如果就真这样把朝政交给了他,那天下岂不是会生灵涂炭,昨夜以来见到的这些灾民岂不是遍布天下。
他眼前有浮现出了那些骨瘦如柴,甚至性命危在旦夕的灾民门,他的大皇子,当朝的太子爷的脸孔与这些灾民们的身影交替出现在他的眼里,脑袋里,他再也不能抑制分毫。
“来人啊,带朱烁来。”朱公公一惊,原来此事与太子爷有关,他垂手站在皇帝身边,屏气凝神。只见门口的侍卫听到皇上通传,赶紧小步跑进殿来,在皇上勃然大怒之际,谁都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皇上命令阶下跪着待命的两个侍卫:“你们去太子朱烁的宫殿把他带来有养心殿面见朕,如若不肯,捆来见朕。”
两位侍卫答道“是,臣遵旨。”站起身就往外走。朱锦祥拦住他们,跪在皇上面前:“回皇上,太子爷有罪,当受惩处。但是皇上微服出巡之事宫中甚少有人知晓,皇上这样贸然派侍卫闯进太子爷的宫殿只怕太子爷不会趁人自己做过此事,不如,请皇上稍作息怒,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奴才望万岁爷三思。”
说完,又在皇上面前恭恭敬敬地向皇上扣了个头。皇上刚才是气糊涂了,哪里还顾得了这样许多,只想着快点惩治自己那不晓得儿子。
这会儿经过朱锦祥的提醒,他稍稍顺过来了一口气,是自己冒失了。没有有力的证据太子时断断不会认罪的,更何况皇太后对其偏爱有加,必不容朕处罚他。
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朱锦祥说:“你说得对,幸亏你提醒了朕,朕差点就打草惊蛇了,这事还真是记不得。只是朕会养心殿这么久,深夜发怒的事情怕早就已经传到太子的耳中去了。”
朱锦祥又说:“皇上尽可放心,即便太子爷听闻了万岁爷您大怒的消息,他并不知道您微服出巡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这整件事情的究竟的。”
皇上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没在说下去。到了这会儿,皇上回到养心殿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因为生气,站了这许久,现在因为要运神慢慢将怒气压了下来,反觉站得有些累了,就这案桌旁的龙椅坐了下来。
皇上稍一禀神,一双浓黑的眉毛齐往额头中间微微一皱,似乎一计以上心头。这一计不是别的,即是“搜宫”。
是的,就是搜宫。搜谁的宫呢?那自然是当朝太子爷。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定人之最,可要是人证物证确凿,看有谁还抵赖得过去。既然生怕太子朱砾会空口抵赖,那等在他宫中搜出了确凿的证据,便任他如何能言善道也是抵赖不过去的。
况且,法之昭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容他红口白牙信口胡说,即使皇太后袒护也不可能无视朝廷律法。只听皇上一声令下:“来人,穿御林军统领。”
一个太监赶忙跑去通传。这个太监前脚刚走,只听皇上又在调令:“将四皇子朱熙从府中请来,就说朕有事与他商量。”另一个太监得令,赶紧挂着腰牌出宫,奔向二皇子朱熙的“长乐王府。”
不会儿功夫,御林军统领已来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深夜召见臣,不知有何吩咐。”皇上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太子朱砾犯下大罪,现命你调集御林军精兵前往太子府搜宫,一概有疑之物概不可放过。”
御林军得令,赶紧按照皇上的命令回来调集精兵。皇上看看殿外,还不见二皇子朱熙的身影,正烦劳他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只见远处微微闪过了两个个瘦长的身影,这正是二皇子朱熙和刚才跑去传事的太监来到了养心殿外。
二皇子几步跨进殿来,在皇上面前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皇上叹道:“宫中出了这等事情,叫我如何金安。这件事情紧急,无须多礼。朱砾做事太不应该,只是没有有力的证据,他断断不会认罪的。我已经调集了御林军,准备大肆搜太子住处。你同御林军一同前去,代朕监督,以免太子拿出自己的身份阻拦他人。”
朱熙听说皇上要搜宫找证据,心里想皇阿玛果然想得周全,这次太子恐怕是无处可躲了。他在皇上面前答应了:“是,儿臣遵旨。”
站起身往殿外走。皇上突然又叫住他:“且慢。”
朱熙回过身来:“皇阿玛还有何事要吩咐?”
皇上凝视着朱熙,缓慢地说道:“带二十个大内高手一同前往。”
他想到了那次捉拿四皇子朱淳的情景,几时个大内高手都打不过他,他怕这次再出什么意外。
他看见眼前的朱熙,想起他上次请旨亲自捉拿四弟,所有人都认为他无情,他受了多少委屈,最后还是他劝下了四皇子,让宫里免下了一场厮杀。
皇上突然感觉自己欠下了四皇子朱熙太多,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忽略他的感受呢?他望着朱熙渐渐远去的背影,过去的种种都想又种东西在驱使一样,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朱熙听完皇上的命令便走出养心殿,先去按照皇上的吩咐调集二十名大内侍卫,然后同他们一道去汇集御林军。
御林军首领见皇上深夜急招自己入宫,又听说皇上在养心殿发了场大火,丝毫不敢怠慢自己的差事。
虽说只是搜宫这样的小事,他足足调集了一千精兵。加上四皇子朱熙和二十多个大内侍卫,一对浩浩汤汤的人马朝太子的宫殿赶来。朱熙骑着一匹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长长的队伍,战士们个个身着铠甲。
他想起了自己请旨去捉拿四弟时,到四弟殿外的台阶上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大对人马。
不同的是,当时在四弟宫外看到的那大对人马正打得酣畅淋漓,现在这对人马有序的跟在自己身后,排得整整齐齐。
“只要碰上捉拿自己的兄弟,每次都会有我,上次是自己请旨,这次是皇阿玛亲自召见,说来也真的是好笑。”朱熙立在心中这样想到,脸上浅浅一笑,右手将马背一拍,带领身后的大队人马继续往前走。
“驾、驾、驾……”,“咚、咚、咚”,两个行马进军的声音在他们经过的那条路上的空气中久久的回荡着。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这边太子府中,上上下下都已经得知了皇上深夜在养心殿内勃然大怒的事。
太子朱砾想起自己平素做过的事情,难免有些心虚,莫非皇阿玛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在生气。但他转念一想,皇阿玛整日呆在深宫之中办理国事,每日有批不完的奏章,可以说是日理万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呢?
若是东窗事发,依皇阿玛的个性早就会命人来捉拿我,这会儿还不见动静,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一想,太子心里轻松了许多,没在府里做任何安排,一切都像平常一样。真是知父莫若子,要不是朱公公在关键时刻劝了当今身上一句,皇上这时候就真的对自己这个大儿子无可奈何了。
可是也是天意,这天子也虽然深知自己皇阿玛的脾性,确实怎么也算不过天的,他万万不会想到中间杀出了一个朱公公,这个朱公公竟然这么有见识,也想不到他的皇阿玛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付他,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朱熙带领的大批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正浩浩汤汤地朝他府里赶来。
不到半个时辰,朱熙眼看太子府就要到了。他勒住了身下马脖子上的缰绳,整个队伍都在原地站住。
朱熙掉转身子,面对着身后的大队军马,大声对他们说:“大家都听着,太子府就在前面。太子府一到,前面的人赶紧将太子府团团围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后面的人跟随我进去,仔细搜查太子宫殿中的每一个地方,上上下下都不许放过,哪怕连一个角落也都要搜。一旦发现可以物品,立刻拿来交到我手中。这是皇上的命令,谁都不能怠慢。都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