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樱枫的天空被晚霞渲染得如同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梧桐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石榴花依然开得如火如荼,与云霞交相辉映,绚烂如画。
紫荆园的凉亭内,夏琳趴在大理石圆桌上同一道几何证明题往死里较劲,可思来想去总不得其法。
下午最后两节课,坐在她旁边的陈原野忽然安静下来,既不捉弄她,也不给提示重点难点,甚至很少开口说话,原本漆黑的瞳孔似蒙了一层灰,染了莫名的忧伤和悔恨。
她感觉压抑,看在某些方面他对她确实还不错的份上,明天她是不是应该……
打住!意识到跟几何题较劲的自己居然不动声色把思绪绕到倒霉蛋身上了,夏琳忍不住掐脸,提醒自己他是怎样一点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他那副样子她也感到压抑透不过气嘛!不如……
“岂有此理!”居然有摒弃前嫌替他排忧解难的怪想法,夏琳生气地把几本书一齐扔出凉亭。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踩在草丛上悉悉窣窣地响着,一双简单洁净的白色平板鞋出现在视野,鞋的主人弯下腰拾起被扔得七零八落的书走进凉亭。
“怎么了,丫头?什么事这么动肝火?”笑中带戏谑的声音跟着响起,青灰色休闲长裤,纯白色衬衫,嘴角坏坏地勾起一个忍俊不禁的弧度。
自个儿生闷气被人撞个正着,而且还是那让自己生闷气的家伙,她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不会是因为我两个小时没理你在生闷气吧?”原野把书齐整放在石桌,故意将浓眉挑得高高的。体育课菲儿提起夜晴,心情确实不怎么明朗,可是,他已经习惯了……
夏琳朝他瞪眼,“谁希罕。”但看到他正常出现,心里却仿佛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种奇怪的心理,她不禁有些懊恼。
捕捉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原野失笑,“我看你现在像跟我赌气呢!”他绕到她后面,故作亲密地揽住她的肩,“别怄气了啊……”
“谁、谁、谁在怄气啊!”夏琳打掉他的手跳起来,气鼓鼓地瞪他,莫名其妙说这些话,搞得她跟他好像有特别亲密的关系似的。
原野笑,她再瞪他,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便更深一层。就算是张牙舞爪,横眉竖眼,她竟也能让他心情愉快,是上天怜悯派给他的精灵吧。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他终于举手投降,“好好,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叫你跟我一起去吃饭的!走吧!”他脸上的笑意不曾褪去,抓起她的手腕,霸道又温柔。
“不去。”夏琳想也没想便拒绝,“我已经吃过了。”她僵在原地不肯移动半步。实际上是,卡里的生活费不够这个月用了,她打算每天不吃晚餐挨过去。
原野眉眼微挑,“骗谁呢?你从放学开始坐在这里已经五十五分三十二秒了。”
“我高兴,不关你的事。”夏琳恨恨地盯着他,怎么自己坐在这里几分几秒都知道了!但一对上他,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要与他针锋相对,仿佛是一种乐趣。
原野双目微沉,直勾勾地盯着倔强的她,忽然把脸凑过去,吓得夏琳后退两步,“你干什么!”她横眉竖眼地质问,混着薄荷香的气息却萦绕在鼻息,挥之不去。
“我就想问问,你不吃饭是不是想吃我……”看她渐渐放大的瞳孔,他立刻补上一句,“还是,你在期待我吻你?”眼里瞬即有了笑意,吃硬不吃软的丫头,一定不敢再拒绝。
夏琳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大骂可恶!混蛋!恶魔!就在她生气的时间,已被原野半是威胁半是强迫拉到高级餐厅。
高级餐厅与普通餐厅完全两样,这里装簧精致,也很有情调,进去的时候,餐厅里正放着悠扬的萨克斯,却异常地觉得安静。
夏琳被按在椅子上,但她打定主意不接受,因此菜上桌,她木然坐着不动。也实在是,不习惯如此高档的地方!
见她如此固执,原野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丫头,要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想到她天天吃水煮豆腐,他就万分心疼不舍。
夏琳鼻头微酸,却依然倔强地开口,“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会知道穷人的苦!”
原野心里一震,继而微微苦笑,语气变得忧伤,“我懂的,一年多以前,我也像你一样,是穷人家的小孩,我没有母亲,要照顾年迈的奶奶,患病的爸爸,还在上学的妹妹……”
他还不是陈家少爷以前,就比一般孩子要多承担很多。他半工半读,赚钱养家,供妹妹和自己上学,号称“天才少年”的他连跳几级早该大学毕业,却因被生活所累,高中都未毕业。
如果不是发生那一连串的事,现在的他和她一样,在普通餐厅里吃最便宜的水煮豆腐。
也许,他不该如此强迫她……她有她的生活方式和无奈,像曾经的他一样……
夏琳怔怔地望着他眉宇间的成熟,“你不是……樱枫首富的儿子么?”她小声地问出口,记得林清秋提过的。
原野凄然一笑,“一言难尽,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吧!”蓦然,他眉心微皱,丫头应该知道他的过去才对啊?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她把他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的……
轻轻摇头晃去那些忽然而来的忧伤及疑惑,“吃饭吧,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勉强你来这里……”他轻声说,懂得穷人的苦,就不该强迫她能像现在的他一样享受……
夏琳抿了抿嘴,他的忧伤,像瘟役一样将她传染,心莫名的感到压抑,促然间,她减轻了对他的反感及排斥。
终于,她拿起桌上的筷子……
原野的唇际,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型……
萨克斯音乐飘满整个餐厅,空气里散逸着莫名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