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以前,一辰和亦寒在她心目中,都是像哥哥一样的男生,如果有区别,也只是和亦寒在一起时不会觉得自己卑微。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大雪倾城的那年冬天吧。
黄昏时分,她趴在阳台看窗外白雪皑皑,伸出已肿得通红的手接纷飞而落的雪花,笑容如清水百合绽放,安静恬美,不染纤尘。
十七岁的林亦寒咯吱咯吱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小院,抱了满怀的书本,身姿已然高大挺拔的他在经过院子里一棵开满黄色花朵的腊梅树时,脑袋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清伶的雪光中,腊梅花扑簌簌落了他满身,肩膀,头顶,围巾……他尴尬地抬头,瞥见窗户口的她,立刻扬起笑脸,在雪光的映衬下,他唇角的弧度分外优美,像春风一样,带着暖意。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但就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场景及笑容,她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然后,心里就多了一个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密秘,却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而亦寒待她,从来都是关心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因为和一辰婚约的束缚,也因为亦寒的态度不甚明朗,她一直不曾表露自己的感情。
今年春末夏初她十七岁生日,亦寒送给她一串极其普通的水晶手链,然后说了一句令她心花怒放的话,他说,戴上这条手链,就好像我牵着你的手一样。
那时她以为,他待她,亦是区别于朋友的。却不想,就在六月高考前夕,他却悄无声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亦不知他去了哪里。
直至今天,才在一辰这里知道,他一切安好。可是,她怎么可能不去想象,向来不肯别人担心的他所谓安好,有几分真,几分假?
放学后,夏琳无精打采地下楼,一整个下午她的心思,都留给了林亦寒,半节课都没认真听。
一切安好。勿念。就这样用简单的六个字交待自己的决绝离开,算是什么!
缓步下楼,头疼地揉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一辰忽然从后面窜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丫头,你跟我来。”
夏琳环顾四周,并无人经过,这才皱眉,“一辰,又怎么啦?”
一辰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其实我知道亦寒的下落!”一整个下午,他都是想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他不希望有一天,她对他产生怨恨。
夏琳整个身体一震,瞪大眼睛急切地问,“在哪里?他在哪里?”她抓住一辰的手臂,满脸急切。
一辰眼神微跳,别过脸,却还是开口,“他在一家饭店打杂工。”
“哪家饭店?快告诉我他在哪一家?”夏琳的眼眶充盈了泪珠,语气里的急切,让一辰心如刀割。
如果有一天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也会如此想念他么?她会在即将见到他时也这样激动吗?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带你去!”他下定决心拉起她便走。即便亦寒再三交待不要告诉她,可他不忍心看到她憔悴落寞的样子。更何况,他不喜欢陈原野独占她的姿态!
“一辰,你有问亦寒为什么突然退学吗?”去的路上,夏琳问道,当时,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就是高考,亦寒却不告而别。
一辰侧头,“我问过了,他只说,因为林伯母癌症已到晚期,他需要赚钱养家,照顾伯母。”可是,他却觉得事有蹊跷,林伯母得了癌症他们是知晓的,而且,每次林伯母住院,芸熙都会偷偷地利用父亲的关系请求医院减免医药费,次数多了,她还常常瞒着父亲打劫他的零花钱付医药费。
这样算来,亦寒该会以为是医院主动减免医药费的,根本无须担心才是……
除非,他知道了芸熙所做的一切……
现在芸熙已经永远离开了,纵然心中有疑惑,一辰也未说出来。
夏琳微蹙秀眉,只是因为这样吗?
一辰很快便带她到离学校不远的“友谊饭店”,到门口,夏琳却突然停住了,双手紧张地交缠着。
“怎么了?”一辰奇怪地问道。
“我……”夏琳咬了咬牙,最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能进去看他!”既然亦寒一直都在附近却没有来找她,说明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她若贸然出现,只会逼他离开。
“为什么?”一辰已问出口。
夏琳摇摇头,仰起脸不让眼泪落下来,“他也许并不想让我知道……”她说罢转身要走。
一辰拉住她,“你难道不想看他一眼?”
夏琳一怔,一辰哀哀说,“你一定很想看他一眼吧!你等着。”他说着进了饭店。夏琳心内忐忑,她多想看他一眼!可是……
透过玻璃门,林亦寒背对着她,一辰正同他说着什么!看到身形高大却异常削瘦且穿着邋遢的林亦寒,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汹涌而出。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转身跑了开去。
林亦寒,你不同我联系,是不愿我看到你的落魄是吗?可你为什么又要离我那么近!
夏琳的泪,汇成两条河,汩汩流出,随着奔跑散落在风里,引得一路行人频频回望。终于,她停在路边的一棵玉兰树下。
一辰随后跟了上来,看她蹲在地上哭的样子,眼里是满满的怜惜。缓缓蹲下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丫头,你既想看到他,又不愿让他知道,想他的时候你就悄悄地去看他吧!”一辰幽幽地说。
夏琳缓缓抬头,挂了满脸的泪,“真的可以这样吗?”那她是不是可以开心地笑一下?
“是!”一辰很受伤,却依然点头,他不想看她伤心。
夏琳挂满泪痕的脸上,已开始绽放了浅浅的笑颜。
一辰点头,一步一退,看着笑容渐渐爬满脸的夏琳,终于转身跑了开去。只要她开心,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无论怎样,他们四人,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