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教学楼前高大的法国梧桐已长满浓密繁茂的枝叶,阳光自淡雅洁白的云层垂落,翠绿的叶片间荡起一圈一圈透明的光晕。
戴眼镜的数学老师站在讲台条理清楚地讲述例题以及数学定理。同学们都以仰望的姿势望着他,夏琳听得尤其认真,一丝不苟。
今天以后,她就要和这里的一切告别,回到那有爬山虎铺满围墙的北川高中,虽然极度不舍,却又不得不如此。
心是毫无疑问遗落在这里了,但这几个月来,她所做的一切,无论哪一宗,都不过一场虚妄。替芸熙完成遗愿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和原野的那一场爱恋,也似是而非。
听过一首歌,叫《年少的爱情》:
谁在年少时/不曾有玫瑰色的梦/梦中有我有他/静静伫立花前月下/谁在谁的耳边/说了脸红心跳的情话
可那些梦啊/不能开出尘世的花/若倒转时间差/能不能说未完的情话/这年少的爱情/谁可公正地评说它
年少的爱/错不是错得绝对/对不是对得完美/美丽的一场终似是而非
年少的爱/错也要错得值得/对就要对得无悔/美好的记忆用一生回味
年少的人啊/把年少的爱/放进心底/封进记忆/年少的我们/鼓起勇气/各自分离
最终,还是要离开。鼓起勇气离开。
“夏琳同学,请回答这道题。”数学老师指着黑板上一道几何证明题。
夏琳站起来,认真审视题目,微笑,流畅地将解题步骤一步一步说出,思路清晰明了,甚至,说出了两种解题方法。
数学老师赞许地点头,让她坐下,他就说嘛,这位同学脑子并不太笨。
夏琳从容坐下,继续认真听讲。近乎一年来,原野每日的辅导总算起了成效,她懂得了许多以前不曾想过的解题方法及技巧,加上她本来并不算太笨,数学已学得很不错。
而今天,留给同学们的最后印象,一定是美好的。
茜茜公主反转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夏琳,从“也是缘茶座”回学校后,夏琳就变得很反常。
总是露着淡雅的微笑,很认真很认真地听每一节课,然后再微笑,笑至最后,淡之愈淡,最后是凄清寂寥,甚至荒凉。
但是,她没多想,以为只是因为夜晴而惶乱不安。
下课后,夏琳收拾书本,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教室里一如往常的欢笑与喧闹,多么活泼与美好。
微笑的弧度自她的唇角荡漾开来,脑海里不断闪现在这个宽敞明亮的教室,与原野发生的种种。
他该死地欠扁像恶魔一样捉弄她,罗罗嗦嗦对她的学习方法挑刺眼;给她准备牛奶面包语气温柔地劝她吃下;把她按在桌子上跳到座位害她差点撞破鼻子;他宣告他们之间只是一场玩笑,却又在某节课后主动给她辅导,她觉得委屈,发了脾气,而他,也终于失了耐心,甩袖而去……
下楼,楼梯间有过他们的影像,大扫除她在这里故意松手泼他一身脏水,大笑而去。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通往一条种满香樟树的林荫小道,那是才认识第二天,他便霸道地拉着她去约会,结果半路杀出茜茜公主那位“正牌女友”,现在回想起来,很有趣。
田径场,秋季校运会,她赖着他陪练三千米;在这里上体育课,陈芳菲设计她,他以保护的姿态站在身后,因而和她一起被孙老师罚跑十圈。
红枫路,这一条充满浪漫气息的路,曾让她留连忘返,而在这里,原野曾悄悄地给她推秋千架;清凉的早晨,她在他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让“傀儡主席”下令不要清扫这一条路的落叶……
篮球场,高校界篮球风云赛,她坐在看台给他加油……
八角楼的天台,送她红色围巾,给了一个重新认定她是他女朋友的仪式,并且告诉过她,他喜欢的,是现实里的丫头……微笑,却带着苦涩,现在,他已经忘记了说过的话以及承诺,但,她不是真正的云遥,又能埋怨什么呢?
觅香路与碧云路交错分格出的一片香樟树林,因为夜晴一直醒不来,他脆弱地抱住她,说着让她心疼的话语,却又像恶魔一样警告她不准对别的男生笑,气得她咬牙切齿。
紫荆园的凉亭,也是有故事的地方。以独占的姿态霸道地把她圈进臂弯,对泽川醋意分发;在这里,她莫名其妙失了初吻,而且,到现在还觉得遗憾,一点都不缠绵悱恻……
喷泉池边的月桂下,这里是他们初识的地方,他见她第一面便宠溺地唤她丫头,说着像誓言一样的话语,并且,霸道地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那时,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耀眼,让她眼生幻觉。
或许,自这第一眼,她对他,已然心动。
公寓楼门口,他情不自禁想吻她,她伸手弹向他的鼻子,他却像小孩一样满脸委屈;也同样在这里,他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云遥……
回到房间,她更是怆然微笑,就连这里,都有与他有关的故事及回忆。
大扫除“故意”失手泼他脏水,他却跑到她房间,要她给寻换洗衣物。
最后,她把原先准备送给林亦寒的一套衣物给了他,也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随着这一套衣物,她把感情也一并交到他手心。
……
太多太多,在这不大不小的校园里,与他有关的回忆真的很多,她把这些画面深深烙在脑海,埋进心底,刻在骨髓,融进四肢百骸。她想,就算她永远离去,也可以靠这些回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