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赌钱了？你的岁数可以给头猪死好几十次了，你为什么还不死？你黎家在老实村风光的日子早八百年前就到头了，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少爷老爷，人家现在看你是猪狗不如屁都不如的东西，老娘我是倒了十辈子的霉才嫁到你黎家。我告诉你，不是你家祖坟埋得不好，是你这没用的败家玩意让我们娘俩没好日子过！趁早给我死在外面，不要再回来！你给老娘滚！”尖利的女人声，伴随着碗或是茶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被一个女人拿着扫把赶了出来。
男人抱住头，边跑边求饶：“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错了，我不敢了，允娘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最后一次？我听了你十几年的最后一次，老娘再信你我就不叫杜允娘！十年前你赌下一身债卖了你的侄女，现在是不是想把你女儿也卖了去还债？反正也是活不下去了，你不如拿把刀杀我们娘俩，今天不是你杀了我们娘俩就是我杀了你！”扫把不停地朝男人挥去。
“允娘，你再原谅我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不敢了，你别打了。”
女人似乎打得没力了，声音变成了哀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是瞎了眼才进你黎家的门，啊，啊……”
那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跪在地上抱住妻子的大腿边哭边说：“允娘，我知道你跟着我受苦了，你再原谅我一次，最后一次，真是最后一次……”
哭着的女人终于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我。我穿一件披风戴上了连着披风的帽子，抱着孩子，走了几天的路脸色透着疲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是谁？”女人问道。
男人停止了哭求，转过头来看我。皱起了眉头，看来是觉得我面熟。
“婶婶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说。
“婶婶？谁是你婶婶？”女人借着刚才骂人的余势朝我叫嚣道。
“是小青，她是小青……”地下的男人认出了我，站起身来。
我只手抱着小慕，用另一只手拉下了头上的帽子。
“还是叔叔记性好。”我说。
“你，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杜允娘惊异地看着我，我额上的红色胎记。
“婶婶不会打算让我这个侄女一直站在屋外说话吧？”我说道。
杜允娘和丈夫对看了一眼，颤颤地说道：“小青说得是什么话，叔叔和婶婶一直记挂着你，今天你能平安回来，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快，快进屋。”
两人招呼我进了屋。我看到屋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记得没错的话她叫黎霜。我进去的时候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低头双手捂着耳朵，看来是害怕自己爹娘的争吵在哭。
“霜儿，快起来，见过你小青姐姐。”婶婶拉霜儿起来。
黎家人的相貌都长得不差，黎靖和我父亲年轻时的俊是远近都知道的，当时黎家还没有完全落败，主动上门提亲的媒人多到要排队进门。杜允娘说她当初瞎了眼的确是，嫁男人怎能单看相貌？
黎霜站起身来，出落得很水灵的姑娘，红着双眼看着我问她娘：“娘，什么小青姐姐？”
“叫你叫就叫，她是你伯父的女儿，就是你的堂姐。”杜允娘横了女儿一眼，又对我说，“小青你走的时候霜儿还小呢，现在都到出嫁的年纪了，昨天还有人来上门提亲呢。”
听起来杜允娘对这个女儿颇为得意。
我笑：“是吗？霜儿，姐姐这次来得急，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我从头上取下一只发簪递给霜儿，“这只发簪是姐姐的夫君送给姐姐的，姐姐就送给你了。”
发簪是史洵带我逛街的时候给我买的，小敏还吵着要，史洵只好又买了一只，还说这么贵的发簪本来要等小敏成亲时送给她的，又叹息道不知还等不等得到那时候趁史家还有钱就先买给她罢。我听得心里发慌。难道真的要小康和小敏给我当牺牲品吗？
“这怎么好，是侄女婿送的，怎好拿来送给她？小青还是你自己收着吧。”女人嘴里说着推拒的话眼里看着那簪子发出惊喜的光。
“无谓的，也不是什么信物，霜儿收着吧。”我将簪子放在霜儿手上。
“霜儿还不快谢谢姐姐。”婶婶催促霜儿。
“谢谢姐姐。”霜儿朝我笑了一下，说道。
“小青，听你说你已经嫁人了，怎么侄女婿没有跟着回来？孩子叫什么？”婶婶问道。
“婶婶……”我低头想着怎么编个谎话，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京城的事。
我流着眼泪说道：“我被夫家休了，因为夫家的人说我犯了七出。当初我是瞒着自己的身份嫁过去的。夫君的父母并不知道我之前在百花园，可是后来他们还是知道了还说我生下的孩子是野种，逼着夫君休了我。我流落京城无处可去，只好回来投靠叔婶。”
“原来如此。小青啊，你就在婶婶这里住下，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是吧，相公？”婶婶给叔叔使眼色。
“是啊是啊，小青，你就在这里住下。”叔叔也说。
不管他们是因为对我的歉疚还是看到我身上的绫罗头上精致的发饰留我，总算我能有个安身之所。
到黎家提亲的有两户人家，一家是本村的本家黎轲，是和霜儿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可惜家境不太好，父母是守着几亩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人。另一家是隔壁村的一个小地主的儿子，姓张，园游会的时候见到过霜儿一面就叫人上门来提亲了。
杜允娘收了小地主家的聘礼，择日就要把霜儿嫁过去。霜儿不依却不敢逆母亲的意思，天天躲在家里哭。
“我的姑奶奶，你娘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张员外跟娘商量好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那天就会来接你过门。”杜允娘掀开霜儿盖住头的被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