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怀疑是自己做梦么?”我笑问。
“哼,我的梦早做完了。那个和你同房的人是谁,你大概不会告诉我吧?”她问。
“你可以去告诉太子,我不在乎。”我无所谓地说。
“你不在乎?他是太子,你以为他是那些被你迷住,又随便就能打发的了的男人吗?听说他包下了你,不让你见客?对你可是下足了本钱,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和你的男人?”兰绣儿挑眉提醒我。
“你想怎样?”我问。
“你知道昨晚他说什么吗?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说要让我做他的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的太子妃。多动听的话!你说他到底是迷恋紫嫣儿的美貌还是太喜欢我的床上功夫呢?”她很凄凉地笑,“你相信他说的吗?曾经也有人对我这么哄着,宠着,说要娶我,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在陪男人睡觉,那个人却是高官厚禄快快活活,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你想怎样?你觉得我能帮你报仇?”
“我可不认为你有进宫当皇后的福气,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不过也许在太子还迷恋你的时候能让他帮你做些事情。”
我看着她,思考着她的话的可行性。
“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不过也许你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她继续说。
“嗯?”
“你想下次他来的时候亲自陪他睡吗?你不想为你的情郎守节?”
这都能被她想到,看来兰绣儿真是处心积虑想要报仇。
我笑了。我的情郎?史洵?我都想杀了他还为他守节?不过我还是答应了:“好,我帮你。”
其实对兰绣儿我是不讨厌的,还很同情她。我并不是要和她做交易,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例如那个皇太子真的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就算没有陪睡的条件,我还是会帮绣儿的。
难怪朱瞻基走的时候说什么我不会让你等太久那样的话,原来他把兰绣儿当成我许下了让我当太子妃的承诺。男人的誓言的确不可信,这个我在上一辈子就知道了,现在要我相信一个男人在激情中说的话,很难。
可是若是哪天被朱瞻基知道了我和兰绣儿的“阴谋”会怎样?把我们五马分尸?已经答应了绣儿再想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我还是想不透史洵为何要耍我。和我过了一夜之后就不知所踪,还又把我和朱瞻基弄在一起,好像我是和朱瞻基睡了的样子。神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我又有被抛弃的感觉,就像六百年前被史彦抛弃的那种感觉。
和史彦长得一模一样的史洵,呃,我还是杨思龙的时候他不是对我说过他和史彦是有什么关系的吗?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两个都姓史,两个都是混蛋!
再次见到朱瞻基是在半月以后。洪熙元年二月五日,立春日,天微寒。
早晨起来,刚离开被窝里身体感觉有点冷,我站在窗前往外看,院子里的花草都有了些新绿,树芽也露了出来。朝阳到了半树高的位子,橘红的颜色。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小姐,水准备好了。”屋内的小环唤我。
我闻声走过去洗脸。我用热水擦完脸,就听小环在一旁赞叹:“小姐,你真美!”
我笑:“小环,你也想些新的词来夸小姐我吧。”
“新的词?小环识字又不多,小姐教我的字我好些都没学会呢。”
“今天我就教你夸人好看的词吧。”最近我比较闲了,就教小环学认字,不过她学得效果不太好,到现在认识的字不超过二十个,写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我到书桌前,铺好纸张,拿笔写了个“靓”字。
“这个字念‘靓’(亮)。”我说。
“靓。”她跟着我念。
“形容人清新亮丽,长得漂亮。男女都可用。”我把比递给她,让她临摹。
“有这个字?从来没听有人讲过。”她问道,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偷笑,“靓”这个字在新世纪是个流行用语,但现在虽然也有漂亮的意思,念法却不同。晏几道《临江仙》里有“靓妆眉沁绿,羞艳粉生红。”赵佶也有一句“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煞蕊珠宫女。”都同“静”音,是形容女子妆容的。
我又拿笔写了个“俊”字,让小环跟着我念。
“这个字多用在男人身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就是这个字……常常听秦妈妈这样夸说客人吧?”
我无意讥讽,只是信口举了一例,小环扑哧笑了:“妈妈好像对每个客人都这么说呀……哎呀,糊涂了糊涂了!”她大叫起来,“妈妈吩咐我上楼来伺候小姐梳洗,朱爷大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妈妈要骂我了,要骂死我了……”
她赶忙拿衣衫来给我换上,熟练地为我挽髻,插珠花,上胭脂,画眉。她忙而不乱。很快就将我收拾好了。我开口夸她:“小环你越来越麻利了。”
小环就笑了:“是小姐天生丽质,别的小姐要一个半个时辰才敢见客,小姐就是素衣素面也是美人。”
我笑着点头夸她:“恩,‘天生丽质’这个词用的好。”
她又拿了披风,我问她:“怎么还拿这个?”
她回我:“是朱爷吩咐的,要与小姐游湖呢。”
城外的柳叶湖上,一行行游船。有简单朴素的小舫,也有高高垒起的华丽大船,好不热闹。看来想趁着好天气出来游湖赏湖的人不少。这个时代人们的消遣并不多,游湖踏春是很主要的方式。
朱瞻基将竹叶青酒倒在我面前的白玉杯中。碧绿的酒液,白润的杯,修长的手指,他将酒递给我。我接过酒杯才发觉这,于礼不合。别说他是太子,就算他是一般的客人,也不应他给我斟酒。我正要开口,就听他说:“青儿,你不相信我说的吗?”
“什么?”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他说。他的眼睛放光,就像所有陷入爱恋的男人一样。我曾在史彦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时他口里的天荒地老让我感动得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