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李三制止了疤子李的声音，先把疤子李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问明情况，这才转向宋子明说道，“大哥，你给大伙儿说说吧，让弟兄们明白真相，不然闹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宋子明听出李三这是话里有话，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扫视了一眼面前所有的弟兄，说道：“我不想再多说，如果你们还当我是你们大哥，我希望不要再为难强子和张正兄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侮辱自家兄弟的任何不敬言论。”
“都听清楚了吗？大家都是兄弟，谁要是再敢为难强子和张正兄弟，我李三第一个对他不客气。”李三趁热打铁，在宋子明面前绷着脸卖乖。他话音刚落，宋子明缓缓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他却又叫道，“大哥，这事咱们不再说了，不过……这粮食都是烂的，人怎么能吃？”
宋子明收住脚步，目光从李三脸上一扫而过，又转向那些正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答复的手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情况我当时就已经知道，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城里所有的粮食都被鬼子抢光了，如果不是强子想到这主意，现在恐怕连这些都吃不上，到时候大家都得挨饿，要不就去林子里啃树皮。多煮一会儿吧，总比树皮好吃多了。”
他这一席话说得大伙儿暂时安静下来，但突然又一个声音响起，“大哥，照这样下去，我们还当哪门子土匪，这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还真不如讨饭的强。”
“就是，讨饭的也比我们强呢，还不用整天担心鬼子会杀上山来。”
李三一开始本来想阻止这些言语，但突然脑袋一转，干脆抱着膀子站在一边当起观众来，露出满脸无辜的表情，斜眼瞟着宋子明，等待他的下文。宋子明骨子里还装着书生意气，他了解现在的状况，所以并不在乎大家的唠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淡地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日本人的到来让我们吃不饱也穿不暖，不过我想这只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个冬天，一定会有办法，弟兄们多担待担待吧。”
渡边正雄从这些话语中既感到羞愧，又对宋子明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明白“土匪”二字的意思，但却从宋子明身上看不出半点匪气，内心禁不住又增加了不少佩服的成分。
“我们相信大哥的话吧，不要再闹了。”
“狗日的小鬼子，要是被爷爷遇到，爷爷一刀一个割死你龟儿子炖了吃。”
“鬼子的肉你也咽得下去，又臭又苦，恶心死了！”
“哈哈……那就拿去喂野狗。”大伙儿欢快地笑了起来。虽然人群中还有异样的声音，但气氛比先前柔和多了。
李三此时也凑上前说道：“好了、好了，弟兄们，大哥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有什么顾虑？都散了吧，等过了这个冬天，大哥会带我们度过难关的。”
宋子明没继续待下去，当他转身离去时，耳边还传来李三鼓动的声音，不过他好像没任何感觉，只是对强子说道：“叫上张正，你们俩跟我走。”强子和张正跟着进了房间，他关上门，这才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大哥，怎么了？还在为粮食的事担忧吗？”强子不明所以，渡边正雄规规矩矩地站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大哥叫你们来，有些事需要跟你们说一下。”宋子明叹息过后，沉重地摇着头说道，“李三这个人匪气越来越重，我希望你们以后尽量不要跟这个人发生冲突，有什么事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强子和渡边正雄都点了点头，但是渡边正雄接着反问道：“我们……我们现在不是土匪吗？土匪不就应该有匪气吗？”
他这话问得有趣，宋子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回道：“你刚来不久，也许还不太明白我的政策，我们虽然是土匪，但我从来都要求手下不与老百姓为难，不准强抢老百姓的任何东西，只是为了能一起对抗日本人，为了活命，所以我说的匪气，指的就是这一点。”
“哦，我明白了，我们是土匪中的好人。”渡边正雄似懂非懂，惹得二人忍俊不禁。
强子插话道：“对，大哥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只能打鬼子，不能打老百姓。”
渡边正雄听到这话，马上缄默不语，沉沉地垂下了脑袋。
“大哥，现在弟兄们都开始闹意见，如果不赶紧解决吃饭的问题，我担心大家的情绪更大啊。”
“我也正为这事担忧啊。”宋子明接过强子的话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能弄到这些粮食已经不错了，先将就着吃吧。”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阴云，肩膀上犹如压着千万斤的重担。
马小虎今天算是倒大霉了，当他被揍得满脸伤痕地回去时，在城门边又遇到了佐藤。佐藤刚刚追捕八路回来，但毫无收获，此时正在气头上，一见马小虎这副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马小虎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佐藤很快就收回了笑容，瞪着眼问道：“马小虎，你的……遇到八路了？”马小虎连连摇头，但佐藤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从马背上跳下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抬起马小虎受伤的脸，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突然怒喝道，“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人伤害了你？”
“太……太君，我……我……我被密云山的土匪挟持了。”马小虎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佐藤，而且也还没想好谎言，所以被佐藤一吓就全交代了。
“什么？遇到土匪为什么不报告？你居然放走了土匪？良心大大的坏了！”佐藤一巴掌推开了马小虎，正在这时，把守城门的日本兵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的眼珠立即凸起，像要掉出来一样，满脸愤怒的表情吓得马小虎惶恐不已，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太……太君，我也是被逼的啊，要是我不从，他们会杀了我的。”马小虎知道自己掩护土匪出城的事已经暴露，两腿立马一软，啪一声就跪倒在了佐藤面前。佐藤眯缝着眼睛，视线穿透阴暗的天空，已经被气得全身不住地颤抖起来。马小虎已经被佐藤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混蛋……”佐藤一声怒吼，满脸狰狞，猛地拔出武士刀，高高举起又迅速劈下，刀锋擦着马小虎的脑袋砍下，在马小虎肩膀处停了下来。马小虎只感觉脑门一凉，顿时就没了声，但马上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传遍全身，用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左耳已经不翼而飞，当他又看见手上沾满血时，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差点没晕厥过去。
佐藤用武士刀挑起马小虎的耳朵，狞笑着说道：“这是给你的小小教训，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我砍下的就不止一只耳朵了。”他发泄完愤怒之后，然后把刀缓缓地插进刀鞘，表情才恢复了正常。
“哎哟……是、是！”马小虎跪在地上捂着没了耳朵的位置，强忍住疼痛，一边惶恐地点头一边说道。当他目送佐藤骑着马离开后，才捡起被佐藤丢在一边的耳朵。丢了耳朵和保住性命，这两件坏事和好事同时发生在他身上，他已经麻木得像丢了魂似的坐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