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无可耐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开门。门口子强跟小蕊站着,手里提着三个快餐盒子,白色的塑料带子装着。小蕊噘着嘴,囔着进了屋,她说:“娜姐,子强根本不带我吃饭,随便叫了几个饭就上来了。”
老弟懂的,他知道高米这样的人渣随时有可能下蛊惑。
子强将快餐盒放在桌上,高米关了门,双眼瞟着他,不耐烦问:“曼子强,你在哪里住?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子强假装没听到,只是叫我,“姐,过来吃饭了。”他将饭铺在桌上,我走去打开,喷香的指天椒牛肉。
只是三个,并没有高米份。
高米远远地看了眼,问他:“我的呢?”
子强肩膀轻耸,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叫啊?你又没吩咐我。”
高米刺猬一样立刻反击,“这是我家,你呆在这里干什么?”子强冷笑,挑了挑眉,“你说什么?我听不到!”高米很没风度地重复,“我说这是我家……”
“我知道你说这个,姐夫。”子强冷冷截断他,“可是,你问我呆在这里干什么?如果没错,你的财产我姐也有一半,我以后吃我姐那一半,住那一半,其余的不用你瞎操心。”子强拖出椅子坐下来,埋头吃饭。
高米瞥了我一眼,双手叉腰。最后可能是肚子饿了,只好自个出门,临走时还不忘记把门摔的砰砰响,以显示他的愤怒。子强懒懒瞥了眼大门,筷子挟起青嫩的菜心,一口塞进嘴里,狠狠地咬着。他嗤鼻,“这种男人,竟然有几个女人要。”他又为自己不值,“像我这样的三好男人,竟然没女人要,老天太没天理。”
小蕊问:“你哪三好?”她说:“我瞅遍你全身,也瞅不出你的好。”
老弟给了她记白眼,“哪里看不到,我好酒好烟好女人。不是三好?”他将音量提了提,把好字的三声扬成了四声。小蕊懒得理他,转过脸问我,“娜娜,接下来怎么做?”
指天椒牛肉辣的我舌头直哆嗦。
心里却暗叫好吃。
我头也没抬,“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她声音兴奋,“合伙吧?”
瞧她那兴奋劲,跟我合伙一定会赢?有时候当当渔人也不错,她还在问:“怎么样?”吃干净最后一块牛肉,我合起快餐盒说:“不好意思,我要睡觉了。”起身,刚走两步,背后就吼了句凛洌的声音,“站住。”
我回头懒懒盯着小蕊。
她在笑,眼里莫测高深,“你到底合不合作?曼娜,渔夫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挑眉,她突然从裤兜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我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没事啊,早就是这样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想不到薛宣……想我跟高米离婚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成全她,可是她却说我非礼她,还冤枉我是同性恋……”
“你真的准备离婚?成全他们?”
“是。”
“好,那就让给我,想在你当初捉弄我的份上,这一次你就当还债吧。就算你不要他,就算他花心,他好歹还是我孩子的爸爸。我爱我的孩子,我不想他一出世就没有爸爸。所以曼娜,你不如成全我。我比薛宣可怜多了。”
…………
是那天的事情,想不到她竟然还学会了录音。
她看着我,甜甜地笑,然而那笑容却阴毒,“跟你学的,你不是最爱玩阴的?录音听清楚没有?要不要我再放一个给你听。”她又在手机上按,那录音又炸在了耳边。
“高米……”
“阿宣,生气了?”
“你说爱她啊,我肯定生气!”
“那只是权宜之计,我想我的宣,怎么会在意这个呢?迟早都会离婚,都会娶你,是不是?”
…………
我彻底没话说。
小蕊将手机在空中扬了扬,威胁我,“曼娜,这也是传说中的证据,如果把这个发给薛宣跟高米,你想他们会放过你?”我瞥了眼她旁边移动的子强。他已经接进她身旁,手猛的夺过她的手机,然后迅速地进了房间,将门“砰”的一声关上。小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看着空空的手,她恍然大悟朝房间跑了过去,手指“咚咚”敲打门。
门反锁了。
她拳打脚踢,还在狂叫,“曼子强,下流胚子,给我开门,把手机还给我!听到没有,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里面没有声音,一点响动都没有传出来。
她跑到我家的坐机旁,迅速地按了110.,接通了,里面传来温柔的女声,小蕊噼里啪啦地讲,“我要报案,有人抢了我手机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砰”又是大声。
子强出来了,手里扬着小蕊那部红色的翻盖手机,小蕊连忙撂了电话跑过去,从子强手里夺下手机,她翻看手机,突然尖叫了声,“曼子强。”她怒瞪着他,“你把我手机的内存卡怎么样了?”
子强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嘴角衔着坏坏的笑,“你说我怎么了啊?你说我还能把内存卡怎么样呢?难道吃掉?”小蕊涨红了脸,子强看了我一眼,慢慢地问:“老姐,你不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啊?她都反陷害你,威胁你了,想必就算合作她也不一定会帮你。”
我压根就没有想过,小蕊会真心实意站在我这边。
一直以来我也只是利用她。
而她亦只是利用我。
真诚那玩意,只适宜握在手心,不当的时候立刻捏碎,满手的谎言的碎渣。
那碎渣并不会硌伤人。
我冷冷地看着小蕊,眸光尖锐地射向她,我说:“小蕊,请了。”她愤愤,眼里仇恨满满地瞪着我,脚下一跺,类似电视剧的女主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叫嚣,“姓曼的,我绝对要你好看!”然后小步扭曲着身子,跑出门口,把门摔的震天响。
静默半晌。
子强才叫了声,“老姐。”
我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他说:“这种女人……合作干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扬起嘴角,冲他微笑,他“嘿嘿”抹了抹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突然就走到我面前将手心摊开。手心里静静躺着小蕊黑色的内存卡。
我说:“给你处理吧。”
他说:“我是格式化了再拿出来的,所以她手机里,啥都是一片空白。”我“嗯。”了声,他拍了拍我的手臂,像个男子汉一样发誓,“总之,一切有我在。”
那一字一字沁入心房,只觉很温暖。
温暖的让人想要流泪。
不管我的人生有多无耐,多不好,被人设计陷害的有多惨,可是我的身旁永远站着我的亲人。他们守护我,安慰我,宽容我。
他们让我感觉到世上的一切都会过去。
这一切的一切始终会过去的。
隔天才见到薛宣,她主动找上门,一进客厅就说:“娜娜,昨天小蕊打电话给我。”心里徒地一个激灵,我看了看她没吭声,她坐到沙发上,伸了几个懒腰,“这一路开车回来,本来就累死了,可小蕊却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故意整我。”
是全部对她说了?
我脑筋急转,努力想解决的办法。
当然,最多是承认,承认我阴她,算计她!没什么大不了。
她看着我的眼,淡淡地笑,“你有整我吗?”
有,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整!
我耷拉下脸,她屁股挪了挪,挨着我坐,她问:“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故意整我,让我一个人开车回来?”
又是一惊,小蕊只说了这个?
我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昨天回家小蕊要在我家住,要跟高米在一起,我拒绝了……所以……”余下的话都不用我说,她连珠炮似地截断我,“所以她就想拆散我们之间的友谊?她不知道那时候我躲在床底下,可娜娜,你还相信我……”
可不是,我多好。
我愁眉,“还有,她不知道……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喜欢女人……”她倒抽了口气,睁大眼看着我,瞬间呆了。
说喜欢女人而已。
就这样大惊小怪。
难道她讨厌所有的女人?
我摇了摇头,“其实不想说的,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我竟然越来越讨厌高米了。”她口水猛咽,艰难地问:“难怪那晚……那你喜欢谁?”我看着她温情脉脉,目不转睛,却什么也不说。她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笑的尴尬,最后起身逃跑似地往门口走,脚步急匆匆,还踉跄了几次。我看着已经夺门而出的背景,慢慢地扬起了唇。
煌煌的太阳光线从临近阳台的巨大落地窗洒进屋里,刺眼的炫烂。我走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眼往下望去,地上的一切顿时渺小如蚁。而人站在阳台,高,高的让人心里发毛,腿发抖。
耳里突然传进微微的吸气声。
我侧脸,那一脉一脉的光线金子似的辗了薛宣满脸,她站在隔壁阳台看着我,眼里有些惊讶,还有……得意。
白痴,我什么时候有说过喜欢她?
得意成个熊样。
我朝她眨了下眼,她面皮一倏那竟然红了,在光子底下绯红绯红,如同抹上重重的胭脂,红的醉人。
我在心里啐骂,骚包!脸上却冲她更灿烂一笑。
裤兜里传来歌声,摸出手机贴在耳后,里面传来小蕊的声音,她声音上扬,略带嚣张,“怎么样曼娜?”
对面大楼高而宽地伫立在面前,大楼的阳台一排一排地整齐排列,上面稀少的人影活动。
我没出声。
她“呵呵”声笑的刺耳,“我现在可以再打给薛宣,告诉她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告诉她你动了高米的电脑,下载了她跟高米的谈话,甚至还会告诉她,你耍鬼计给她跟高米录音了。这些,我想她会很有兴趣知道。”
威胁我?
我抬起头,天上的浮云雪白,像是热烈盛开的百合,有风微微扑在脸上,有点刮脸的疼。我笑了笑,大声地问她,“小蕊,你到底想干嘛?”声音大的足够让隔壁的人听到。小蕊说:“曼娜,直接点吧,如果你要离婚,就干脆断了。高米我自己搞定。”
“离婚?”声音又扬了扬,我微侧脸,薛宣还站在阳台,睁大眼眸看着我,嘴角微沉。我只是笑容可掬,“可以,我可以离婚,可是小蕊,高米跟我说他不爱你,他爱的另有其人。小蕊,既然得不到,你不如干脆的放手,何苦害了自己。”
“你放屁,曼娜,你TMD别乱叫,高米才不会爱那个老女人,他爱的是我。”她尖锐地叫了出来,在电话那头嚣张地骂,那刺耳的声音让我火气沸腾,仿佛那天她在电话里将我辱骂,而我发狂崩溃到痛哭。然而我还是定了定神,淡定地道:“小蕊没用的,就算我跟他离婚,他也不会娶你,他已经给我坦白另有所爱,所以……我可能会成全他……”
“闭嘴。”电话那端气急败坏地依然在叫,“先不要离婚。我绝对可以弄死薛宣那家伙,绝对可以!”
“唉。”我故意叹了口气,劝她,“小蕊,我不知道高米爱的是谁,可是你动机不对啊,你怎么一心想搞死人家?别这样了,收手吧。我累了,你也累了,我想高米爱的女人也乏了,我们都放手吧……不如成全人家……”
“去死。”她尖叫截断我的话,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我更加忧愁地锁紧了眉头。耳里传来声音,薛宣在问:“小蕊?”我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问:“什么叫搞死高米爱的人?她想做什么?”
我定定地凝视她,这个女人连眼睫都长的让人嫉妒,洋娃娃似的眼睫。我在心里发笑,一字一句却是凄惨,“我也不知道,我会跟高米谈谈离婚!反正我不爱他了,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她看着我脸皮在抽动,最后勉强笑了笑。我干脆冲她挑了挑眼,一脸暧昧,“薛宣,你真美。”
她的脸蓦地绯红,转身逃跑似的进了屋子。
隔壁的阳台,盆栽里的花还是灿烂盛放,高高瓷瓶里的富贵竹叶子仿佛常年青绿。吊兰的叶流苏似的垂下,一条一条随风飘动,飘逸的很。而冰冷铁栏杆上,绑着风车风铃,有风在耳边“呼呼”而过,风铃声热烈地响了起来,伴着风清脆悦耳,十分好听。
我瞟了眼自己家的阳台,什么也没有,光秃秃,地上厚厚的灰尘。回头再看客厅,杂乱不堪,东西乱堆在一起。
许久没打扫,这家里简直不能见人。
我挽起衣袖准备收拾一下,隔壁隐隐听到那女人在讲,“高米,怎么办啊?”这么响的声音,她就不怕我听到?衣袖又缓缓地放下,我苦笑进房,躺在床上睡大觉。
他忙着泡女人?我帮他做家务?做梦!
高米下班回家,脸色不大好看,他直接把我从被子里揪出来,气冲冲地说,“曼娜,你不做事,不做家务,甚至连饭也不煮……你到底想干嘛?”我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睡觉。他火冒三丈,“你是不是想逼我离婚?所以故意这样做?反正钱已经到手了,对吧,八十万,也足够你一辈子无忧了。”
在农村生活应该也够了。
我微笑,不回他。
用微笑来刺激,绝对气死他。
果然,他在咬牙切齿,高高扬起了手。我鄙夷地盯着他,昨天还温情脉脉,今天又发什么疯?薛宣那家伙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