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时,沙邑正端坐一旁,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眸中淡淡的红丝,透露了他似乎整夜未眠的事实。我平定心情,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不管他有多少怀疑,有多少猜测,我都要旁若无人的把戏码好好的演下去。
“王子是起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他思忖着什么收回目光,沉默的起身绕过屏风,踱步出去。“起吧,我等你用饭。”
我收起笑容,卸下面具。曾经,有人对我说,不愿意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现在,我必须这么去做,我是那么的唾弃自己的行为,却也无法回头。我不能爱了,也不想痛了,只想逃开!我就是这么毫无勇气和担当的一个小女子!
丫头们笑意盈盈,破天荒的,没经过我同意,而在我的头上大显身手起来。珠光宝器,光华闪耀,我皱眉看着镜中美艳的自己,过于沉重的华美首饰,让我感觉脖子都要断掉了!
“还有吗?”我端详着自己的发式,好笑的问身后的丫头。
“王子妃是觉得头饰不够吗?”丫头娇憨的望向镜中,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失笑,摇了摇头。“我是说,你是不是把所有的首饰都插到我头上了?”
“没有,没有,还有很多!王子妃是不是觉得不够?奴婢也觉得不够呢!正好这还有很多,我来帮王子妃戴上!”她边说边忙活着在首饰盒里翻开来了,我震惊的呆住,这丫头脑袋坏掉了么?这心眼也太直了,连个弯也不会拐!
“不用了!”我忙站起来,再不走,这丫头得把我打扮成什么样?我这头又不是卖糖葫芦的草把子!
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再加上罗泯的特产——雪琼糕,都是我喜欢的食物。沙邑静静的坐着,表情淡然。看到我,眼神怪怪的,在我头上停滞片刻,低下眉去,唇角轻微勾起。
“我的样子很怪吗?”我坐下来,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咬了一小口。
他抬眼随意的扫过我,又低下去,继续优雅的用餐。“我说过吗?”
“可你的眼神明明在说。”
“除了大婚,从没见你打扮得如此庄重过,一时不适应而已。”他索性放下碗筷,明目张胆的在我的头上浏览起来。
“我今天一时忘了制止她们,就成了现在这样!不然我去重新梳理一下!”我说着站起来,要走。
他一个伸手,我整个人都倒进了他的怀里,他紫瞳深幽,与我咫尺相对,耳畔是她狂乱不止的心跳。“知道吗?你让我的心很乱,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惶惶无措,无助的与他对视,拼命的想让自己镇静。他拥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脸俯下来,愈来愈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心知肚明,我想躲开,但我不能,无论什么,我都需要忍耐,忍耐!
“浩远王爷到!”门口一声尖锐的通报,我“嚯”得从沙邑身上弹跳起来。
初阳明媚,庞大的黑影罩地。我还来不及完全脱离沙邑的怀抱,燕云路已经如松柏般屹立于我的面前。来得正好!我不动声色的靠近沙邑,以弥补我刚刚见到燕云路所犯下条件反射的错误。
沙邑的手还搭在我的腰间,他与云路对峙着,谁也不肯先开口。我抬起手摸索到腰间,握住沙邑的手,偏过头对他一笑,起身对燕云路盈然下拜。“四哥怎么来了?”
他冷冷的从沙邑脸上移开视线,落到我的脸上稍作停滞,便硬生生的别向门外。门外花团锦簇,杨柳依依,竹桥下的流水映着一方碧蓝如洗的天空。
“王爷一大早前来,有何指教?”沙邑勾起唇高深媚笑,把玩着我的手指,并不抬眼。
燕云路极其复杂的瞥向我,唇色苍然,淡淡道:“打扰王子用膳,本王有些事情要找皇妹相商,还请王子先行回避!”
我不知道燕云路为什么会一大早跑来,但看目前的行势,对我的计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来找我,依莎必然会知道,只要惹火依莎,所有的事就好办了。只是,他要单独跟我说什么呢?我和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需要“单独”谈的?
沙邑与云路又在目光的激战中持续了很久,然后,沙邑懒散的起身,揽过我的腰,俯身在我的额头轻啄一下,淡笑道:“你们谈,我去看看湘儿!”
沙邑大方的让出了他的地盘,我满脸通红的呆立着,没有勇气再抬眼去看云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沙邑毫无顾及的举动亲密,让我无地自容。他惯会做这种恶作剧,然后置身事外,让我独自窘态百出。
“四哥有什么事?”我硬着头皮打破僵局。
他怅然的注视着我,良久。“皇妹——终于找到了我不能给予的幸福吗?”
我抬眼疑神。真的该奇怪,他还会关心这种话题!我的幸福与否,他不是早已漠然置之了么!是我误会了他?他对我的无情,是有什么苦衷的?不!都到了什么时候,我还在想这些?难道,我还奢望和他之间出现奇迹不成?
我轻轻舒展云袖,笑逐颜开,为了完美的从这里消失,我必然要伪装自己。“难道只许四哥‘只羡鸳鸯不羡仙’,臣妹就没有获取幸福的权力么?”
他的眉宇隐着沉重,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听完我的话更是惨然一笑。我从他忧伤如兰的眼眸里,看见异彩纷呈的自己。神彩飞扬着,忽然牵系的心底无端怅惘,我不想去理解那包含着什么,我必须忽略掉,虽然我惊惶不安。
“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他说着转身,背影寥落如秋。
仿佛是不久前,他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只是这一次让我哀伤。
如果我能成功从这里消失,那么,我与他,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