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二十岁,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离奇的和皇家扯上关系,甚至于还惊动了至高无上皇帝。本是横空出世的一个人,在这一世只是逝水浮萍,却倾刻间有了名目,无端多了一帮求上门的亲人,那一个个痛哭流涕的凄惨样,让我在搞不清楚状况的同时也跟着赔了一车的眼泪。
很快,大晟王朝举国上下,又流传了一个妇孺皆知的故事。振南大将军殷恪已故之女——殷落尘,因与浩远王情深似海,感动上天,得已重返人寰与浩远王再续前缘,亲戚朋友无不欢天喜地,浩远王更是待之如珠如宝更胜从前,就连皇上也纡尊降贵亲去贺喜。
我听湘儿津津有味的讲着这些夸大其词的传言,摇头苦笑。我不过是个影子罢了,就让天下人都蒙在鼓里,自得其乐吧,至少在这件事里,燕云路是最清楚不过的,就连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帝也是心如明镜一样吧!
我是我。二十一世纪的殷落尘。
他们未必知道我的来历,却都知道我是另外一个人,但谁也不说破。皇家的面子是何等的重要,只能锦上更添繁花,容不得抹一点黑,既说了,我是他的“妃”我便就是他的“妃”,我虽看似是最无辜委曲的一个,因兹事体大,也不好太失道理,只得暂时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燕云路一如既往的对我恩宠纵容,我一如既往的受之如饴,不存感激。我曾告诉自己,这个是我该恨的人,所以他做什么都不必动容,而后来,我发现也许我根本没有恨过他。只是他给予我的好,让我更强烈的感觉自己只是个影子,一颗止渴的梅子……
绿水悠悠,我倚在栏杆上,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在这个时空,我什么也没有,唯一耗得起的只有时间了。看着翡翠般的荷叶,已遮住了半面泱泱碧水。暮春时节,岸边桃花、梨花茫茫的花雨飞起,落得到处缤纷明艳,这是花一生最美的姿态了,展示之后绝入尘埃,一生路,以最繁华的方式告终。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想起红楼梦里的哀伤句子,竟也涌上一阵凄凉来。
一件披风落在肩上,我没有回头,料定是湘儿,轻笑道:“湘儿,你看花都落了。”
背后无回音,我这才感觉有异样,仍是没有回头。只是裹紧了披风,站直身子,有些事,也该与他谈谈了。
“王爷,这件事打算如何收场?”
他轻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转过来,面对着他。眉头皱起,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脸颊,满是心疼的注视着我。
“你瘦了,早知会让你如此的不快,我就不会那么做。”
我别过头去,避开他那暧昧的动作。尖刻道:“听王爷的意思,是落尘不知好歹了!”
“尘儿……”他有些无奈,眉心纠葛得更紧。
“尘儿?”我冷笑,在叫我?“王爷的戏演得也太逼真了,竟连自己也欺骗了去。”我不是你的尘儿!你明知道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作什么!
他低下眼去,刀削斧凿的坚毅脸庞黯然忧怆,星眸轻轻眯起,落漠且哀伤。
我的心小小一阵瑟缩,这个目下无尘的绝代男子,为何总因我的话,深受影响?我也确实过于尖锐了,不知为何,听见他叫“尘儿”,看他深情如斯的凝视,我都从心底怄得慌。
轻舒了一口气,我走近他。赌气,只会让更事情越拖越久,我还不想做一个不知进退的女子,牢骚发过,也就算了。
“那个……关于这个“王妃”事件,你有没有做个打算?“
“有。”他一扫阴霾,抬眼似笑非笑,灼灼的目光直射进我眼里。“我们下个月十五大婚。”
“什么?”我难以置信,睁大眼睛。“你说大婚?”
“对!你没听错!圣旨今早下的。”意思是一切已成定局?
我僵硬住身子,动弹不得,这个不小的惊吓,我的精神一下子恍惚起来,天地万物渐渐模糊不清,如一团浓厚的迷雾,遮住了原有的清明。
大婚?结婚?
喜气洋洋的日子,白纱舞动,新娘翘首以盼……
伤口如潜伏在心海底层的旋涡,稍有风浪,辛苦筑垒的防护便被席卷吞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泪如雨,伴着花飞。
“不,我不要大婚!”我声音颤动,背靠着柱子轻轻下滑。
他深沉的眸子探视着我,剑眉轻挑,几分疼痛,几分怜惜的把我拥进怀中,轻抚着我的背给我安慰。
“好,不要大婚,只要你不愿意的,我决不勉强。”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荷香,熏人欲醉,我渐渐平复了情绪。从他怀里抬起头,依旧是他担忧且捉摸不定的眼神。帮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带着某种疼痛的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毫无因由的,我的泪水一下子又涌出来。
大手又抚上我的脸颊,他有些慌乱,有些懊恼。
“该死!什么见鬼的大婚,我再也不提了好吗?我送你回房体息吧,你累了。”
“嗯。”我乖巧的点点头。累?是了,我想我是累了,不然怎么靠他的胸口就会很安心?
他沉默的抱起我,动作轻柔。我窝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这温柔与宠溺让我内心沉静如海。睡意是没有的,只是很贪恋这怀抱,这本是不该的,我却无力阻挡内心的沦陷。
这是习惯吧!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