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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野花

文/袁玉兰

还记得小时候,伙伴儿们常常手挽手,跑上田间的小径大路,去大把大把地采摘野花。

野花大多朵儿不大,可却称得上五颜六色:红的、黄的、白的、粉的……真是应有尽有。每得微风摇曳,星星点点,扑闪于万绿丛间,煞是好看。

我们这些孩子,那时却完全不懂什么赏鉴,只是为了不让两只手闲着,才随跑随俯身采它一大把。然后,挥舞着,就在碧波绿浪间追逐嬉耍。那快乐之情,简直无法形容。

其实,我虽是女性,却不十分爱花。细想起来,好像活了这么大,从未亲手栽种过什么花。

我爱的是那枝繁叶茂的绿树,爱的是那修长挺拔的翠竹。它们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让人赏赞。

当然,我也曾进过流香溢郁的花园,为那玫瑰、芍药、美人蕉……牵动过美的思缕。

然而,这思缕却又总会飘飘悠悠,把我牵回到那乡间的河沿儿路畔,萦绕在那些村野小花上。于是,我又真的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啊!假如可以,我情愿一辈子留在那儿,干吗要长大呢?青春固然美好,但我更爱的还是纯真的少年时代。

它最少痛苦。可以整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玩耍,言无所忌地大声说笑。就是伙伴儿们偶尔有所冲撞,也只是在一瞬间,过后永远不会有任何记恨,更不用说会由此生出什么烦人的事端。何况,这种冲撞又是那样的坦率,没有丝毫的隐瞒,完全用不着事先为措辞而损耗脑细胞。

有一次,小海采了一大把花,谁也不给,偏偏给了我们的小班长磊磊。我呢,则毫不留情地羞他”马屁手“。

小海也不示弱,像只小公鸡似的和我吵了一顿。不过,”战斗“没有持续多久,转脸就言归于好,手拉手在田埂上跑哇跳。

磊磊也没有生我的气,我们还是好朋友,似乎压根儿就没有过什么。

多么美好的岁月,怎能不让人深深地怀念!我真想能将它留在身边,永远不失鲜艳。

还是刚刚踏上生活的道路,有一次,我像儿时一样。对一个犯有和小海一样毛病的人进行了率直的批评。

谁知,结果却全然不同。他自然如小海一样不饶恕我的”诬蔑“,而却不肯和小海一样的说了为结。此后,矛盾虽经调解归于平和,我却越来越觉得情况于我有些不妙:无中生有的挑剔常常从天而降,弄得我如履薄冰,每根神经时刻不敢稍有放松。背后,还有不少人在小声地戳指点咒。扪心自问,又实在想不出何处有欠。后来,我终于渐渐明白:这是舆论的作用。而我却傻子似的一点儿不懂,总以为,风暴过后便是波平浪静。怪不得人家说我是傻实在。

我只知小时候这样直言,非但没有人说我傻,相反,那些大人们还会夸我聪明,像个小大人儿。全不想年增岁长,业已成人,而头脑却还停留在十来年前,满装着可爱而又可笑的稚念。说傻还冤我心中不服气。不过,再遇到那种场合,就不得不多加考虑。正是这样的考虑,使我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还童的机会……我痛苦了,为越长越失诚实而痛苦。要知道,诚实对于一个真正的人是多么重要。多少次,我梦见自己又和小伙伴儿们在一起,拿着大把的野花,奔跑在田间河畔,那么尽情地大声欢叫……为什么要隐匿心曲呢?为什么要敷敷衍衍呢?为什么要逃避生活呢……我又犯了幼时的任性:说什么人世纷纷,不具回肠难于生存,什么宝塔美观,就在于八面玲珑?我偏不听。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前程上多几块滚木和礌石。我不信世上能没有孩子。

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些野花,它们似乎并不十分美丽。但,哪一幅”江山如此多娇“的画面上会少了它?它们不择土质,簇簇片片,自生自长,扶袂相挽。哪怕是坚硬的路旁,也照样傲然笑立。车碾人踩顽童撷,却照样开放。

对着它们,多么封闭的心扉也会猝然敞开,失去的童心复而还来。

为此,我甚至怨愧自己的名字:难道你也属于花园中的一种?可这还是刚刚跨进校门时,启蒙老师的随意授赐。

她那时是很喜欢我的,也许并非随意。是的,我想起来了,她确是凝神沉思良久,才突然抚着我的柔发,欣喜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她可能希望我将来会成为一株名贵的玉兰,清雅幽香。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我却甘愿做一朵野花。

只要我的大地母亲还健在,太阳公公还微笑,我就会年年生长,年年盛开。哪里有绿色,哪里就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