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走过去,缓缓唤了声师兄,鹤白没有反应,若兮在他对面坐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原来他正看着那些玩雪的顽童,沉思着,眼神里扇动着太多使若兮感到无比熟悉的东西,他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感慨吧?
想到鹤白的身世,他的童年当然是灰暗的,毫无快乐可言,他的淡泊名利,也真真算是难得,没有背负那些仇恨和耻辱,只是让自己深深隐藏在那份淡淡的淡泊里,他般的男子,无论爱上谁都是三生有幸,可惜自己却不能接受,鹤白,我真的对不起你.
若兮只满怀愧疚地看着鹤白,他的脸微微侧着,轮廓很精致,他的俊逸潇洒是掩饰不住的,是那种很少见的美男子,他,如果不是前朝旧事,此刻的他该是当今太子殿下,未来的君王,可惜命运弄人.
好半天鹤白才回过头来,看见若兮显然吃了一惊.练武之人竟能如此忘情,让他感到稍稍有些难为情,面色微微红了:”若儿,你来了.可用过早点?今儿个天气分外寒冷,可要穿厚一些.”
若兮点点头:”师兄,多老挂念.咱们今日是不是要赶到雁门关?”她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一对上鹤白的双眸,仍是心跳不已,无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多余的话.
鹤白沉吟道:”拖雷的商队明日估计就到了,我们要先赶至他们前面,否则出了雁门关,岔道太多,再要追上他们可就不容易了,若儿,我倒是担心你的身子,这么冷的天,只怕要受苦了.”
若兮摇头:”我不碍事的,还是赶上拖雷要紧,师兄,等我见到拖雷,你就回去吧.”鹤白一惊:”为什么?”若兮勉强笑道:”师兄,你别多心,我只是想你陪了我一路,受了这么多苦,瓦刺毕竟不是你的故土,你到了瓦刺只怕还是会回转来的, 等见到拖雷,有他们照应,师兄就不必走这一趟了.况且师太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千里迢迢,自是让她牵挂.”
鹤白叹口气道:”若儿,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的,况且你已经做了慕风的妻子,我只想好好的照顾你,你不用想太多,我不会做对不起慕风的事情的.”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若兮眼里泛出微微的泪光,”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你的故土在中原,跟我到了瓦刺怎么办呢?这一路蒙你照料,我此生必感念在心,可是我却不能报答师兄一二,可要我如何是好呢?”
“若儿.”鹤白沉声道,”休要再提这样的话了,我愿意照顾你,愿意陪着你,哪怕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是情愿的,我难道是要你报答才会这么想的吗?那样的话,你可就小看我了.”
“不,不是的,师兄,我……”若兮半分也说不出来,鹤白面色微沉:”走吧,咱们上路吧.”
离雁门关也只半天的路,下午时分就已赶到.鹤白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他分析拖雷带着商队一般的小客栈住不下肯定会找大点的客栈住下,安顿好后,让若兮在房里烤火取暖,自己又出门去打探拖雷的情况.
直到晚间,外面又飘起了雪花,房里燃了灯烛,鹤白才回来,若兮迎上去,见鹤白面色有些不同寻常,暗想必是听闻了什么不好的传闻.也不去多问,取了汤婆子里的热壶倒了热茶给他,一面接过他手上的披风,挂起来.
鹤白坐在火炉边,看若兮两眼,才缓缓道:”四处都贴着你的画像,官兵正在找你.”若兮一愣:”找我?为什么要出动官兵?慕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鹤白想了想沉声道:”我想,不会是慕风干的,必定是皇上,那些榜上都画着你的画像,并没有说出真名实姓,只说要抓一名盗窃国宝的汪洋大盗,赏银十万.”天啊,若兮惊呆了,盗窃国宝的汪洋大盗?还赏银十万?姓凌的打的什么主意?
鹤白缓缓道:”我想皇上已认定玉玺在你手上,所以必定要将你追回去,这么说来,如果真要去了瓦刺,只怕也会给瓦刺带来灾难,加速战事的拉开.”若兮恨声道:”我一早就想到没有这么容易的,我和慕风的亲事原也是他们使的一个手段,可惜,我却早就洞悉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东西拱手相让的.”
鹤白想了想:”若儿,这一路你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那榜上描绘太过详细,只怕咱们已经引起了主意,这雁门关是再不能留的了,咱们此刻便动身吧.”若兮点头:”也好,那就赶紧走吧,真要如此,这里可是再不能留的了,拖雷可能一路上也看到了大概,他必定会猜到我要往瓦刺去的,所以咱们就不用等他了,只待瓦刺再见吧.”
好在行李并未打开,一起收拾了,从后门绕到院子里,可是马厩里已没有了那两匹马,若兮正要唤过伙计过来问问,鹤白忙阻止道:”算了,不能去招人主意了,恐怕他们已经发现了咱们.走,随便挑一匹,赶紧赶路吧.”若兮只得随鹤白一起从马厩随便牵了匹马,翻身上去, 将缰绳一带，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四蹄溅起雪花，迎着风雪扬长而去。
头顶是阴沉沉的一片，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出哪儿是天边地角，看不到一点人影，也看不到一点鸟迹，除了飘滚着的雪花，除了高耸逼人的天边绵延的山峰，便什么也没有。
“师兄，咱们要去哪儿?前面风雪连天,如果不找个地方住下来,只怕人都要冻僵在这雪地里.”若兮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忍不住着急道.
“是啊，如果前面有村庄就好了,可以暂且寻家农户住下来,等到明日再做计议.咱们骑走了这两匹马,恐怕不久就会被发现的,这一路上虽然不断地在下雪,掩盖了马蹄印记,但是他们若真疑心咱们,只怕还是会追上来的.”鹤白忧心道.
“好,那咱们便再赶些路程吧.”若兮咬牙一挥马鞭.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茫茫雪地里.
天边慢慢有了点月光,发出些冷冷的清辉.”又是月圆时啊.”若兮抬眼看看夜空,忍不住叹道.鹤白听见她的叹息,更感觉到说不出的凄冷来.”若儿,我看咱们已赶了不少路了,就找家农户住下来吧.”
不远处是一条岔道,鹤白想了想便往右边那条道上去了,若兮明白他是担心有人追上来,瓦刺应该在西边自然应该走左边那条道,这样一来还能蒙骗下敌人.
隐隐的有了些犬吠声,清冷的月光下,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人家此刻还亮着灯,两人都是饥肠辘辘,摸索着到了一家门楼前,鹤白轻轻叩了叩门,却毫无动静,又拍了几下,也无人声.”换一家吧,这里可能没有住人,或者早已睡熟了.”若兮悄悄道.鹤白想了想,又轻轻拍了几掌,还是没有动静,他只好回头:”走,咱们再换一家看看.”
这一家门前拴着狗,不时地扑咬着,鹤白兴奋道:”这里必定有人,等我敲门看.”果然拍了几下门,窗边便亮了起来,传出有人拖拉着鞋的声音,有人吭吭的咳嗽声.”谁呀?引得我家的狗叫个不停.”是一个老人,他开了门,仔细瞧了瞧才看出来外面站着两人两马,”老伯,叨饶您了.”鹤白忙上前道.老人举灯看了看:”年轻人,你怎么这半夜了还在外面呢?””老伯,我们一心赶路,错过了投宿,又走错了路,所以才如此,还请老伯行个方便.”鹤白恭敬道.
“赶紧进来罢,这冷的天儿,可不冻坏了?快请进,快请进.”出乎意料,老人显得很热情,把两人让进去,又忙着接了马去廊下拴着.
“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弄口热饭,唉,就是手艺不行,你们俩先坐着歇歇,马上就好.”老人挺和善的,须眉皆白,很有些仙风道骨.鹤白和若兮忙忙的道谢不止.老人笑着点点头去后面烧饭去了.
“没想到竟遇上好人了.”若兮看一眼鹤白,鹤白也点头:”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不一会儿,老人端了托盘过来,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几枚鸡子,”唉,老婆子不在了,我也不怎么会弄饭,凑合着吃一口,垫垫肚子,等明日我那走亲戚的女儿回来了,再弄好吃的给你们吃.”
“老伯真是太客气了.”两人忙道了谢,接了面碗,很香甜地吃了起来.老人看着他们两人吃的很香甜,似乎很感安慰,不时微笑着点着头.
一时吃过,老人收拾了碗筷,提了热水过来:”水还热呼着,洗洗吧,吃了饭再洗个热水脚,身子一会儿就暖和了.” 又说”我这里房舍都小,除了这正房厨屋,就剩了两间房,我年岁大了,老是咳嗽,别闹的你们不得安生,你们小俩口凑合着就住我女儿那一间吧.”
两人要住一间房?若兮和鹤白都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又匆忙逃了开去.老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若兮想要解释,却想到老人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