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李可乐抗拆记
1404500000052

第52章 我的美女保镖

一把菜刀飞来,钉在船帮上还颤动着。菜刀妹在河岸边跑边喊站住。只身一人,身边没有唐听山保镖。

我大喜,很想喊救命。何无畏按住我,面带惧色地说:你的同伙,还真多。

菜刀妹喊:不准弄死他,要不然没人知道证件在哪里。

何无畏:你这么保护他,是一伙的。

菜刀妹在岸上边追,边大骂放屁。何无畏让船工使劲划,回头对我说:我们直接回丁香街。

完了,现在回到丁香街,追杀我的就得添上窦麻子、顾师傅、区长春和那几百个街民,说不定连高姐都会假装正义上来踹我两脚。远远地看菜刀妹跑到前面,然后不见了。

那船工这两天收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工钱,有钱就有力气,把船划得飞快。何无畏正自得意。忽见前面有座桥,菜刀妹站在上面。正不知她要干什么,却见她纵身跳下来。那桥面离船甲板有八九米高。我惊呼,连何无畏都惊呼,觉得她在自杀。可她一跳却跳在那船帆上,拉着帆索一路滑下甲板。何无畏目瞪呆,我暗自叫好。虽然桥面离帆的顶端只有两三米,跳上去并不难,但急切之间想到这一招毕竟要靠机智和胆识,别说女孩子,一般男人也没有。

菜刀妹从船帮上拔出菜刀,径直向我走来。何无畏一根筋,本能地以为她跟我是同伙,本想挺刀阻拦。菜刀妹瞪他一眼。他想一想,把刀放下。退后。

菜刀妹直视:你把证件藏在哪里了?

我无力地跌坐在甲板上:连你也认为是我藏了证件,我长得那么像叛徒和演员吗?

菜刀妹:唐听山没拿到证件,不是你偷就是你藏。扬了扬手上的刀,说:刚才派出所把菜刀收了,现在这把是镇的剔骨刀,要不要试一试?

我气若游丝:最后一遍,我去拿的时候,不见了,另外有人拿走了,女的,可能是高姐。

何无畏这时嗯了一下:这句他倒没撒谎,他的同伙是高姐,应该不是你。

菜刀妹呸了他一:你脑壳里长果冻了。

何无畏讪笑。

我又跟她说一遍关于高姐的疑点,强调了麻醉气体。菜刀妹不屑地:这麻醉罐子,上次拆迁队遗留在街上还不少,有些孩子都捡了玩。你跟毕然在麻醉战后就进精神病院,何无畏又出去了,都不知道这个。所以就算高姐手上有,也不能证明什么。

我再强调:还有一男一女去老外婆家,她可是星夜回程……她打断我:什么星夜的,你会编故事,我不想跟你再说,也说不过你,现在去跟丁香街的人说吧。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真当我是叛徒吗?

她用刀背敲着自己额头,有些幽幽地说:我现在很乱,想不清楚,李可乐,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此时,很想江水忽然倒流,哪怕流到精神病院,也别流到丁香街。

窦麻子第一个跳上台来要打我,说早看出我不是好东西,当初该让我去沤豆瓣。顾师傅刮胡刀在眼前晃来晃去,说当时不该免我的单。区长春只叹气,摇头……群情激昂,扔了好多石头、鸡蛋和豆瓣到我脸上。要不是石八斤拦着,当时我就挂了。

何无畏把亲眼见我和唐听山交易的过程说得活灵活现。他虽一根筋,但恰恰在此时一根筋代表着诚信,群众也不懂什么有罪推定,越一根筋,越铁案如山。说着说着还跑题,但这更显生动和自然,没有编造痕迹。我试着指出中间的逻辑漏洞,但这时提逻辑,显得多心虚!群众都说,叛徒还有什么资格说逻辑,这是典型的狡辩。

事情很简单。我早就预谋了第八个包包的点子,表面看是为甩开唐听山的追踪,实际上为甩开众人的监督。幸好有何无畏,否则全崩溃。何无畏当机立断,才让唐听山暂时没能拿到证件。但我是知道证件藏在哪儿的,所以得把我关在豆瓣仓库,限制跟外界接触。

案情就这么简单,铁案如山。

我双手反绑,无力擦干脸上粘糊糊的豆瓣。我不怪群众,这么多年,他们被告知了太多简单的案情,就失去了接受复杂真相的能力。他们太喜欢铁案如山,就遗忘了还有法律条款。在一个只许大声宣判,不许小声说话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会被砸上石头、豆瓣、鸡蛋。只不过今天是我而已。

在豆瓣厂仓库,绿眼睛一眨一眨,和钱小二一起帮我拍这段录像,这是为昭示我的罪行,内容还经窦麻子审查,以免我打暗号外传藏匿证件的地方。丁香街上,没有几个人为我说话,高姐因我怀疑她自然是不来的,毕然他们说了也没用。只有石八斤敢把我从台上救下来,还松开绑我的绳子。但他也无法阻止窦麻子带了一帮人,以防止情报外泄为由把我软禁起来。这时,我是公敌。

我很想逃出去,在这里迟早被打死。可豆瓣仓库严丝合缝,门又有人守着。大铁门一关,如同监狱。

就连菜刀妹来看我,也只是几分钟而已。她说现在街委会已改选了,她和石八斤都不再是委员,改为窦麻子那伙人。她也遭到一些怀疑,何无畏怀疑她被唐听山放出来的原因。我问那些保镖没让她吃苦头吧,怎么脱身的。她说,保镖去接回唐听山,他就让她走了。

我想了想:你是用来胁迫我交出证件的,他让你走,就证明他想明白了,不是我藏的证件,否则他会继续绑架你。

她哦了一声,说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眼睛红红地问:你发个毒誓,没有把证件藏起来。

我发誓:要是我背叛丁香街,就找不到我爸保不住油条房也找不到最爱的女人。

她低低地说信了。她说看到我跟唐听山交易时又伤心又……算了,不说了。她明白,我答应唐听山交出证件,也为了她。

我叹气:要不是唐听山这断子绝孙的东西让派出所抓走我们,这时候老子就在喝酒庆祝抗拆成功。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不是唐听山找来的派出所,在江边我被他带走时,他还不知道其他人在派出所。打电话听到人在路上了,还立即让手下赶紧去追。

我一震。回忆起唐听山在院里说的确实是:在路上一个个查了其他人身上没证件。这正是之前我逻辑中的一个重大漏洞,一直以来我都定向思维,唐听山在追踪我们,所以让派出所抓走我们的,一定是唐听山。可要是唐听山干的,一定在派出所就知道七个包包里没证件,哪有必要在路上再追查一遍其他人……这细节让我恐慌,如不是唐听山,难道还有其他人盯着我们。这人还得有些权力,能指挥派出所办事。

我也有罪推定高姐了。她知道麻醉气体,不见得就是麻翻何无畏的人。何况她哪里有指挥派出所的能力?我眼前一片乱影飞舞,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太关系重大了,这个让派出所抓走我们的人,就是那个麻翻何无畏的人,也才真正是拿走证件的人。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人?

这人隐藏之深,可谓处心积虑。

我那些兄弟,没调动派出所的能力。窦麻子不可能,我不能因他把我软禁就对他有罪推定,证件丢了,他最恼羞成怒。郭代表有报复我的嫌疑,可派出所不买假肢厂退休厂长的账,被发觉后,他羞愧之下去齐齐哈尔女儿家安度晚年了。区长春、顾师傅、绿眼睛……我觉得我真的疯了,连袋鼠都怀疑,他知道我连他都怀疑,一定惊讶活在这里的人精神状态。

雷政策。唐听山一直不满意他办事,还请付市长把他调离,他有可能报复唐听山,并用这包证件勒索。这包证件,其实就是两亿元。

无论这人是不是雷政策,拿走证件肯定是为了勒索唐听山,没有什么比这个要挟更要命了。

我对菜刀妹不能说太多,只托她办两件事:一、让肖咪咪监听雷政策。二、查一下唐听山得罪了谁。这个问题太宽泛,因为中国开发商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把地球拆光之后,他们该拆火星,连火星人都得罪。所以应该是唐听山得罪过哪个能调动派出所的女人,何无畏那个信息很重要,麻倒他的,是个女人。他也说不出所以然,但我只能相信他这次不是一根筋。

菜刀妹转身要走,我好像想起一件事,但被窦麻子的兄弟阻拦……又想不起,但它呼之欲出。

窦麻子让我出去一下。

在油条房前,窦麻子说:大家想最后问你一遍,交不交出证件?

我坚决摇头,因为我不知道。窦麻子一摆手,十几个豆瓣厂的人拿起铁铲等家伙冲向油条房。砖头碎裂。我骂了一声“操你妈”就冲上去。很快被制伏。没想到油条房这么破旧,还很坚强,他们挖了一会儿,只挖下一些门砖。窦麻子一摆手,几个大汉抬着木头向墙撞去。

毕然和肖咪咪从睡梦中被吓出来的。既不敢上来救我,也不敢救房。只听菜刀妹大喝一声就冲出来,拎刀直奔窦麻子。窦麻子看来有准备,菜刀妹还没近身,就被地下的网子给网起来了。平时剽悍的她,这时毫无办法,只在网里叫骂。窦麻子被骂急了,隔着网子吐了一水。我大怒冲上去,被窦麻子一脚踹回来。

几个大汉再撞,油条房半堵墙轰地倒塌。我从地下挣扎起来,抱住窦麻子就咬住他的耳朵。他大声惨叫,旁边的兄弟冲上来打我。血从我额头上流了下来,可我决不放。这时街上的群众越来越多,表情各异,无人帮我说话。

我终于松,因为已把半只耳朵咬了下来。窦麻子转身拿起一把大铁铲砸向我。我闭上眼睛等死。却听到耳畔一声大吼,是石八斤。他瓮声瓮气地说:差不多了吧。

有人惊呼。菜刀妹已把网子割了一个大缺。窦麻子一看,架起我就跑。一气跑到仓库,把我往里面一扔。我开始听到外面有些嘈杂,后面没声音了。

仓库缺氧,虽不像上次三虎那样把门缝堵住想憋死我,但过了没多久,我就眼皮发沉,睡着了。

等我醒来,看见的是石八斤那张大毛脸。

他抱起我就跑,我问他去哪儿,也不说。穿过仓库大门,那几个人倒在地上,寂静的夜里只有他噼啪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跑进了动物园。他放下我才说:窦麻子正在喝酒,等一会儿就来割你的耳朵,说让你在成瞎子之后再成为聋子。石八斤带着我跑到一辆车前,他打开后厢就钻进去,又拖了只装动物的铁笼子出来。让我上去。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由分说把我往里面一塞,把笼子锁好,再盖上帘子,把我推到最里面。里面黑糊糊的,有一股极浓烈的臊味。

我大喊:什么东西?

石八斤又跑回来,焦急地说:人都是动物变来的,当一回,活命不吃亏。

然后听他在下面哗啦啦地拉着运送笼子的绞锁,听声音十分沉重。一会儿推进来一个大铁笼子,呼的一声粗喘,那气浪跟八级大风一样,气味差点把我熏晕,熊……

他大概推了五头熊进来。对它们呵斥几句不准欺负人之类的话。又让我别怕,它们不咬人。就把后厢铁栅栏门关上,盖上布帘。

那些熊闻到人的味道,开始还咆哮。可能是石八斤呵斥的那几句有用。也可能我时不时去园里逛,喂过熊食,那些熊闻出我的味道,渐渐不叫了,自顾睡觉。

石八斤开车带我出门。在大门碰到窦麻子堵路。石八斤碰到拆迁队从来是万人敌,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本分的饲养员,倒也不会把邻居们一个个扔将出去。

窦麻子说:装的什么人?石八斤:不是人,是动物。窦麻子:敢不敢让我查一下,我现在可是街委会委员,搜查叛徒。石八斤:自己看。窦麻子胆大,带着几个人就拉开后厢布帘往里用手电一照,哇吼……那些熊很生气。

窦麻子悻悻地拉上布帘。他从后厢看过来,虽然铁笼能透过光线,前面有五头熊挡着我,他没发现最后那个搭了半截黑布帘的是我。

一路走去,石八斤竟不放我下来。这几天我又惊又急,体力透支,精神状况混乱。我大脑里一直是有个紧急回避装置的,一旦崩溃时,自动开机。我眼皮发沉,竟呼呼地一下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