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镜咬着嘴唇,忍住要冲出口的哭声。
德锦后退一步:“我明白,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然后告诉他一些话。”
一双有力的臂弯从后面把她圈住,她回头,看见耶律寒英俊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关怀,觉得很安心。
她知道他能理解她,对于四郎,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态。
银镜迈开步子,德锦急切地喊道:“公主!请帮我转告他,天波府里没有人怪他,我也从来没怪他,他永远是我的四哥哥,我不会忘记他!让他也……不要忘记我…..。”
“我一定会转告的。”银镜咬咬牙,低声道:“谢……谢谢你!”然后快步离开了。
王府里的荷花香飘出墙外。
倚在墙角处的男子闭上眼睛,他白衣胜雪,乌发如漆,面庞上流泻着美玉的光泽。
他听到了,那些话。
锦儿……今生今世,如何把你遗忘……
怪我吗?你一定怪吧,曾经答应过你的一切,我统统没有做到。
我是个恶劣的人……无论对于母亲,对于兄弟,对于妻子,对于国家,对于……你……
杨四郎轻声笑出来,带着一种绝望的姿态,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袖口捂着嘴,怕自己的声音太大被人听到。
袖口放下,触目惊心的一滩血渍赫然醒目,在白衣上犹如盛放的红色海棠花。他忽然看得痴了……
多少年以前,那个在海棠花海中翩然起舞,笑靥如花的女子还一脸天真地向他伸出手指,说:“我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猛烈的咳嗽又涌上来,这一次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痛苦地弯下腰,身体的痛苦太沉重了。
偷偷地从这里看过去,有个男人,把她小心呵护在怀里……
足矣,那个守护她的人虽然不是他,可是他相信那个人,会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踉踉跄跄的步伐,渐渐沿着墙根远去,孱弱的背影,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袖口上的血迹,就像一道很深的伤口,干裂凝结,似乎只要那么一动,就会破裂,然后鲜血如潮水……
德锦望着银镜的背影长久地失神。
萧燕燕无声地对耶律寒眨眨眼,然后和侍女一起离开。耶律寒会意,揽过德锦的纤腰,低声在她耳畔道:“锦儿,你这样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我也会吃醋的。”
“啊?”德锦蓦地转身,差点儿没被他的那句话劈死,这是他会说出的话吗?
他语带戏谑,却是不折不扣的真情实意:“你只能想我,只能看我,要是让我发现你心里还有其他人,那么……。”他含义颇深地看了她一眼,“嗯……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她忽然有种后悔的冲动……“你想做什么?”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惹不得,可是看到他眼里漆黑幽深的感情,心间竟然只有满满的幸福感。
他并不答话,揽着她的腰走回去,她挣扎了一下,他回过头,眸光一闪,忽然低下头,冰凉却不失柔情的唇覆上她的,极其耐心地在她唇瓣上来回挑逗,那种苏苏麻麻的感觉立刻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吻带着他惯有的霸道深情,唇舌相交,滑腻柔软,他在她口中肆意地挑逗,直到她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为止。
门口的守卫直接把两个人过滤成空气,没看见没看见……
耶律寒微微一笑,拦腰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回去。
他有很重要的事,苦苦等了四年,再不能错过了。
德锦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胸口微微起伏,把刚才他夺去的空气都呼吸回来。
“寒……。”她双手绕上他的脖颈,靠向那让她感觉无比安心的胸怀,“对你,我永不后悔了……。”
他把她搂得更紧,体温交织在一起,犹如晨间晶莹的露水,纯净美好。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深情一吻,抬头以仰望的姿态看着她的眼睛:“锦儿,把你交给我,完完全全的,好吗?”
德锦看见他眼中黑色的欲望,羞赧地别过头,点点头。
他欣喜,重新覆上她的唇,德锦在一阵激烈的吮吻中头晕目眩,他的手小心地揭开她的衣带,慢慢下滑,顺着曼妙的女性胴体抚摸,,所到之处燃起一阵狂烈的火焰。
德锦轻哼一声,突然被激情的漩涡卷进去,不能自拔。耶律寒的手指滑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光洁,却有些荒凉,犹如一夜之间被砍断树木的森林,透着一种宿命的气息,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锦儿……。”他在她小腹上划了一个圈,再抬头时,她已经别过脸,而半侧的面孔上,犹带着斑斑的泪痕,他心里一痛,这永远都是他们之间无法抹去的伤疤。
“寒……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韵蕾,韵蕾……。”她低声哽咽。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心底的这个痛,他的骨肉,他从未见过。
“我没看过她一眼……一眼都没看过,对不起,对不起……。”
他已经失了平素的自持冷静,慌乱着上前去擦干她的泪水,拥她入怀:“不怪你,锦儿……我们会把她找回来的,一定会的……。”
百年生命,不愿再留遗憾,只是谁也不知道,找回那个孩子,会是那样的结局……
时间悄悄流入黑暗,恍惚的暗影中似乎拢着一层雾气,青纱帐中一双俪影相互拥抱,良久,四片优美的唇相贴在一起。高大的身躯将她压下……
流动的浮光带出一夜春光无限……
我已将你完整拥有,无论是身,还是心,自此,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这一夜如此漫长,正如往后的时光千千万万……
柔妃站在‘凌霄苑’的院子外,抬头看满天繁星,香灵吵吵嚷嚷指着院子里四年前移栽过来的海棠树:“夫人!快看快看!海棠树结了花骨朵!要开花了呢!”
“想不到秋海棠竟开得这么早。”柔妃温婉地低声说,嘴角不自觉带上温柔的笑意,“还是夏天啊。”
“荷花和海棠花一起开了,真是美丽呢!”
“但愿年年如此。”
茗烁和璃烁两姐妹笑得像盛放了的海棠花,悄悄看了一眼烛光摇曳的屋内,忍不住偷笑。
这一年,真是美好……
尾声
暗密的树影拉出一片诡异的阴森,月如钩。
三匹马缓缓在树影下穿行,马蹄只有异常细微的声音,踏着满地堆积的落叶。
为首一人月白衣袍,如从月光中走出的圣洁天神。
跟在身后的两个灰衣男子互望一眼,月光下两张脸逐渐清晰,却是野利遇岐与卫慕康。
他们跟着王子前来大辽,失踪三年的德锦公主突然出现,王子自然不会放过,可是下午在南王府门前看到了那一幕之后,李元昊便一直默不作声,带着他们往回走了。
“王子……。”野利遇岐开口,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嗯。”李元昊淡淡应了一声,却不回头,也不像在等待他的话,于是野利遇岐只好挫败地沉默了。
卫慕康却一脸不怕死的表情,他原本就是冷漠淡然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也禁不住好奇:“德锦公主……不是死了吗?”
野利遇岐轻咳一声,希望能制止卫慕康的话,卫慕康装作没听见,问李元昊:“王子,是什么原因?”他已经好奇很久了,这个时候不问恐怕要憋死的!重新活过来的德锦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宋?
李元昊高深地眯起眼睛,望了望天上的钩月。
野利遇岐看见王子并没有排斥这个问题,便低声说:“清婉背叛了王子。”
卫慕康一哂,像是早就想到是她:“怪不得她在前几天会突然死了。”声音冰冷,和他阴冷的表情完全符合,残忍,甚至嗜血。
“是啊,要不是为了救德锦公主,雾影族的长女,怎么会轻易就死去。”野利遇岐偷偷瞟了一眼前面的李元昊,哎,这个人,真是什么都不做,都可以惹出一场风波来。
清婉为了他向德锦公主下咒,又为了他不惜牺牲性命解咒!
爱情,果然是让人疯狂的东西!
卫慕康道:“只可惜,德锦公主回到耶律寒身边了,大辽和大宋,居然议和了,看来我们算是没戏了,哼……。”
走在前面的李元昊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他慢慢转过头,阴鹜的眼眸盯着远处沉浸在灯火中的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语气中夹了一丝轻蔑:
“我会再回来的!”
阴森诡谲的目光,被溶溶月色围拢,黑夜中一点精准的亮光,看得人心里发寒!
次年,北院王妃生下一位王子,名煌烜(xuan)。
而那位从出生便失踪的小郡主韵蕾,仍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