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沉默,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毁灭了,火光噼里啪啦地向上跳窜,外面北风也停了,似乎听得见雪花落在地上,一层层堆积的声音。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听话。”他的声音又变得如同三月春风吹拂杨柳,桃李纷飞。
“放我走。”她不看他,生怕一不小心,掉进他深渊般的眼眸中再也起不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字眼:“不—可—能!”
她紧抿着嘴唇,嘴角微微地颤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动。
他坐起身,靠在床柱上,“你永远逃不走,除非我愿意放了你,可是,永远没有这一天,即使我对你失去了兴趣。”他顿了顿,又说,“你是我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闭着眼睛,一声一声的说着,握紧的手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你无法阻止。”他看向她,用契丹语说:“我爱你。”
然后,他下了床,拿起被甩在地上的被子替她盖上,便出去了。
“谁也无法阻止。”她睁开眼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我的心背叛了我。”
“慕胤。”他叫过守在门外的慕胤,走到院中,雪花飘落。
“请大王吩咐。”
“你现在去大宋,将宫里的柔妃带到这里。”落花飞扬,他的眼中深不见底。
慕胤抬起头,脸上难以掩饰的欣喜,“属下立刻就去!”
天空像泪眼,不断向人间抛洒它的悲伤,他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晶莹的冰花,就像她一样,美得不染尘埃,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子,他握起手掌,手心的温度将雪花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滴落,还没落到地面上便又重新凝结成冰,被大雪湮没。
清早
外面雪停了,经过一夜的降雪,放眼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侍女端了热水和衣服进来。
“请小姐梳洗更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捧着衣服和头饰进来,一个眼角含笑,温婉地看着她;一个满脸冰冷,眼光流转处,尽是不屑。
德锦看着她们捧在手里的契丹服饰,心中惴惴不安,抬起眼看着没有丝毫不同的两个侍女,说:“我不换衣服。”
那个温婉的女子将衣服放在床上,拉起她,“好姑娘,听话换了衣服,要是大王回来了看见你还穿着这身衣服,又要生气了。”
“我是大宋公主,我不穿契丹人的衣服!”德锦闪避着她温和的目光。
“姐,她不换就算了!何必求她?待会儿大王回来,顶多咱们被打一顿罢了!”另一个女子有些骄横,斜着眼望着德锦,“她以为她是谁?让咱们来伺候她?哼!也不过是个下贱的汉人想要勾引大王!”
“茗烁!你给我闭嘴!”温婉的女子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你只是个丫鬟!”
“哼!我宁愿去伺候妍姬!”茗烁不满地嘟哝着,“伺候一个下贱的汉人我怕玷污了我!”
德锦漠然地听着,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说,说她是勾引他的贱人也好,是低贱的汉人也好,她统统不在乎,因为心中已没有了生命的希望,她只盼望自己做一具行尸走肉不要活得太久。
“我叫璃烁,她是我的妹妹茗烁,请小姐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温婉的女子上前笑道,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茗烁,暗自责怪她,这样好强!
德锦冷冷地应了一声,坐在床边,眼睛幽幽地,“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拿走,我不换衣服。”
璃烁悄悄拉了拉茗烁的衣服,两个人走出去。
门外,茗烁愤愤地说:“她算什么东西?一个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
璃烁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傻瓜!就算她是狐狸精,你也不能当面骂她啊,现在大王宠她,她只要说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她就和妍姬一样,专门勾引男人的下贱女人!”
璃烁满怀伤感的摇摇头:“这王府里下贱的女人多得是,可惜,大王谁也不爱,过不了几天,她也会和其她女人一样的下场。”
她心里不知为何盈满了惆怅,总觉得,那个大宋公主不像其她人说的那么不堪,也许,一个战场中被俘虏的女人,心中定有道不尽的沧桑。
深冬,门外大片大片的白雪,皑皑的一望无际,落尽了叶子的树木凋零地屹立在茫茫雪野中,孤单落寞。
德锦走到窗边,远远望着那无边无垠的雪地,瘦弱的背影寂寞得让人心疼,她孤伶伶地站着,眼中黯淡无光,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大王。”门外传来璃烁和茗烁两姐妹的声音,随着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屋子里,顿时被一股凝重的压迫感所笼罩。
德锦慢慢转过头,看见耶律寒站在床边,眼光冷冷射向她:“为什么不换衣服?”
“我是大宋公主。”她倔强地看着他。
“公主?”耶律寒冷笑一声,“在这里你算什么公主?你不过只是本王的女奴。”
“我是大宋公主!”德锦固执地重复这句话。
他漆黑冰冷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悔意。
德锦凄然的笑,清澈的眼是深冬寒夜的天空,死一般的决然。
“带她去沐浴更衣!”耶律寒转过头逃开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冲着两个侍女大喊。
璃烁和茗烁丝毫不敢怠慢,拉着德锦往内间的浴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