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在山间忽快忽慢的奔驰,不消半刻便到了幽漓峰的最高处。
坐在马背上,放眼四眺,天与地于远处相接,飘渺白云仿似就在我身边游荡,我松了紧握缰绳的手,迎着风的方向敞开双臂,深吸一口徐风,喃喃轻问:“你嗅到了吗?”
“什么?”他嗓音低沉,带着点不解。我不语,只是再次提气吸了一口,见我如此,他也轻轻嗅了嗅。
“嗅到了什么?”我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再次发问。
马蹄声轻扬了几下,继而在我身边停住,月流魂趋前与我平行,“淡淡的花香!”
我摇摇头,微侧眼看他,我所嗅到的不是这表面上的味道,他拧了眉偏头问道:“不是?那是何物?”
“是自由的味道!”因为这一刻,让我感觉到无拘无束。他低眼思索,惹我勾唇一笑,我想,如果将月流魂换成君莫舞,他定是能与我产生共鸣,虽然我并不知君莫舞明明比任何人都不受礼教束缚却又为何偏生渴望着自由。
我正想对他有所说教,他突然的抬头,将我眼中的那抹嗤笑尽数收进眸底,表情无奈,“幽漓教的所有人都没有自由!”
没有自由?我面容一僵,被他的言语惊住,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等着他给我解答。月流魂静静的看着我,不再言语,拉起马缰准备离开。
“流魂!”我急忙唤了一声,“告诉我怎么回事,现今我是幽漓教的教主,你没有理由瞒着我教中的任何事!”他刚刚既然不愿意说出来,那就证明这一定不会是件好的事情,幽漓教所有人的自由,在谁的手上?
他停顿下来,坐在马上的背影很安静,峰顶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扬沙打在脸上带来丝丝疼痛,我伸手抚住被吹乱的发丝,慌忙将脸换了个背风的方向,那适才探入鼻翼的自由味道,顷刻间消散无存。
“教主、掌事,轩辕先生来访!”教徒的来报打破了我们之间持续了良久的静默。
听到轩辕先生四个字,我陡地打了个激灵,这个轩辕珏让我觉得十分讨厌,尤其是他那双仿似洞悉一切的锐利双眼,会让我没来由的胆颤。
“他来做什么?不见!”我愤愤地道,那个人很危险,离得越远越好。
教徒看看我,又看看月流魂,犹豫了一下道:“不光轩辕先生来了,池王府的汐月郡主也来了。”
怎么无缘无故又冒出个郡主?幽漓教真的只是个情报组织这么简单,又或者,是月流魂不简单?
我的视线拉回到月流魂身上,恰巧他回过头来,我蹙了蹙眉,表明我的不情愿,他没说什么,掉头打马离走了。
我在峰顶眺望远处,许久,直到日渐西沉、万物皆染血色。如歌的斜阳、如诗的景象,却无法让我沉浸赞叹,这美景在我眼中慢慢变成了充斥着鲜红的战场,鲜红的颜色从我脚下的一方土地开始蔓延,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向它可以企及的任何方向铺陈,我仿似看到了君无痕,看到了偎在君无痕怀里的尹烟若,看到君莫舞跪在地上嘶喊,这画面害得我身体猛然抽搐,急忙甩了头,慌乱的踢马想要离去。
马儿正要撒欢儿的跑,却突地停住原地扬起前蹄,我一个没防备竟被摔在了地上。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我的下颌,迫使我以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抬起头,“我们的新教主,竟然连个畜生都驾驭不了,这可不像一个战场巾帼能作出来的事,啧啧!”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最难堪的时候偏又遇上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我恼火!狠力将下巴从他掌中抽出,我手撑地一个挺身跃了起来,趁着轩辕珏直起身的当儿,一脚朝他的下身要害踹了过去。
轩辕珏一撇身,我这一脚只踢到了他的大腿上,他瞄了瞄自己的下身,冷笑道:“好狠的女人!”
“哼!是吗?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我同样冷哼,保持着攻击的架势却停住不再进攻。
他撇了撇唇角,双掌相击,“说得好!”这看似赞美的讥讽,让我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
“怎么,想打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资格打!”他讪笑,笑得我浑身激灵,猛然间想起月流魂说的那句话:幽漓教的所有人都没有自由!我明白了,那个主宰幽漓教所有人命运的幕后黑手,定是他了。
我的反应似是令他相当满意,他双手环胸椅上身边的一棵树,“绫国人说,她们死去的沁公主知书达理、举止得体。君国人说,她们死去的峻王妃温柔贤淑、幽雅迷人。不知——”他故意拉长声线,斜眼朝我瞥来,“不知幽漓教主属于哪一类呢?
拐着弯儿的骂人,他不过是想说我举止粗鲁吧,刚刚那一脚没叫他断子绝孙还真是可惜。我收回招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上去对他风情一笑,柔声道:“轩辕先生请去前厅稍后,小女子换身干净的衣裳就来。”
说完,我扬头从他肩侧擦过,余光不意外地看到他面上的诧异神色,我心中嗤笑,怎么样,我这举止够否称得上幽雅大方?
“女人,不要那么善变!”身后的口气有着丝丝不悦。
我顿住,却未回头,“天要我变我就得变,遇弱要强,遇强更要强,否则,无法生存!”其实我更想说,这变不是我能左右的,为了父皇,我从活泼无忧伪装成沉稳冰冷,为了君无痕,我从堂堂的王妃变成了战场上的刽子手,而今为了活下去,我要变得更加的坚韧,更加的谨慎。
“你有野心?”他赶过来,转到我的正面俯视着,眸中精光灿灿,“我的女人就该有野心!”
“你——”我被他的话语震住,咬着牙愤然道:“我没有野心,更不是你的女人!”
“哈哈!”他大笑,而后扬长而去。我恍惚才明白过来,他只不过是在逗逗我罢了,拿我寻开心,我有气无处撒,只能闷在肚子里等它自动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