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门既兴奋又苦涩。这次回龙门是带着灵魂回的,并且自称为军队的精锐,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领队范领导。
这里曾留下了近两百名的兄弟,我们不约而同都朝埋葬那些兄弟的山坡望去,失去灵魂的我们在这里找回灵魂又差点失去躯体。
绝处逢生,我们又想起了王大麻子,他家大院现在是范领导的领导部,率领的一万多自卫军首脑机关就在王家大院。
我想回家看看,辎重营的兄弟们告诉我那里现在住着千张军队,因此我打消了回家的念头,但古庙我是可以去看的,并且天天可以去,那里就是马组长的营部所在地,我们分散在周围的民房居住。
龙门已是大变样,大量的自卫军和少量千张国兵使这里成了军事重地。街头处处可见士兵把守,为数不少的机枪巢就设在街上十字路口。
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我们理智地选择了安居乐业,静静地呆在自己的营地干自己的活。
说到干活,我们无颜启口,因为我们几个不需要干活,我们被辎重营的弟兄们溺爱和骄纵着。装货,卸货都不要我们拢边,唯一要做的事是乞丐为他们请神作法,消除乞丐曾经载在他们身上的祸事。其他时间我们只能是吃喝打趣斗嘴打发时间,剩下挥霍不了的时间只好呆呆地望着天、看着墙壁,或者无聊地看蜘蛛织网。
细趴在地上看蚂蚁搬运他吃剩的骨头,那块小小的骨头对于它们来说还过于庞大,好心的细在一旁用木棍帮它们推着骨头进巢穴,可那些蚂蚁总是被他吓得惊慌失措。
马蹄子和狗尾巴又不知因为什么事成了斗鸡公,互相瞪着眼,气呼呼喘着粗气。原来,他们想起了蚂蚱,马蹄子耿耿于怀的是那天狗尾巴发飚硬是不让他背蚂蚱的尸体,最后,还是马蹄子高风亮节地说了句,“你死了要我背我也不背你,让你在路边被野狗吃掉。”而收场。
城里人今天可是大有作为,他趴在窗户上指指点点,给盐巴,关老爷,唐伯虎介绍龙门的地形、风俗和我们上次战斗的过程。可怜的是,他描述那些被屋檐遮住的街道让他们三个都是一脸的雾水,茫然地瞪着看不见的远方。后来,终于失去耐性的他狠狠地丢了一句“城里人就不是你们这样子”。
馋嘴一副敬业的精神终于感动了炮子鬼和老头,他们也蹲在地上帮馋嘴精心挑选着箩筐里的蔬菜。我们十几个人每天丰衣足食,食物充足得使我们不得不挑肥拣瘦,弄出的饭菜使我们再也想不起过去的饥饿是怎样的苦楚。
我看着乞丐那渴望的神态,真担心他失去理性。乞丐似乎又想重温过去乞讨的旧梦,要不是现在街道上再看不到一个同类,才使他意识到那种冲动是多么鲁莽的行为。我想,如果这时街道上突然出现个乞丐,将会是一幅怎样震惊的景象。现在,居民大部分被驱赶,只有破旧低矮的房子里还有些无处可去的穷苦人在挣扎着性命,他们的凄惨已经远甚于那些乞丐们。
安静地蜗居在兵营里也仅仅是几天的事,但这几天却显得过于漫长,躁动的情绪已不是一两个而已,它已经传染到最能忍受寂寞的老头这类人身上。再这么养尊处优生活下去会让我的那些同袍憋疯,说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出来。
终于,我们有幸到王家大院附近去搬运一批贵重物品,这才让我长长松了口气。
驱车前往王家大院,一路的风光使我们感受沧海变桑田也仅仅只需几个月时间。昔日还算安详平和的街道现在成了军事堡垒,熙熙攘攘的都是军人和车辆,繁杂的场景里太阳旗和土黄色的千张军队队伍只是一种点缀,但这种点缀特别的显眼,也特别的显得尊贵。
渐渐,王家大院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乞丐紧紧凝视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柔情?激昂?忧虑?说不准他的眼神里到底是哪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眼睛很亮,我在战场上也很少见到他有这么亮的眼神。
“乞丐,想什么呢?”我问。
“噢,没什么。”被惊醒的他有些慌乱,顿了片刻,他幽幽地说:“那范领导治军有方啊,戒备森严,我们的任务会有些难度。荷花她们不知怎么样了?”
他前后的两种担忧也正是我的担忧,只是,吃惊的是我第一次听过他对战事的忧虑。从没在战场上表露过怯意的他今天竟然开始了忧虑,这使我对此行更加失去信心。
我们在王家大院旁边的仓库里搬运货物仅仅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刚出发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早已笼罩在焦虑忧愁的密云中。马蹄子把最后一箱货物重重地摔在车厢里,巨大的响声引来路过的几个千张军队瞩目,在“八格牙鲁”的骂声中马蹄子气呼呼地爬上车,瞪着两眼望着走远的千张军队喃喃的回敬了一句:“我搞死你个东洋敌人。”
几辆吉普车驶进王家大院,里面出来抑或进去了什么人我们不知道,因为,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我朝细望了一眼,其他几个人也在看他。
我知道,我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件事:“用狙击的办法门都没有。”
回到驻地,辎重营的兄弟们似乎感到是一种罪过,连说辛苦辛苦。帮我们脱衣的,脱鞋的,有的把热水端在手里等候我们洗脸洗脚,几个没找到适合事的人竟然跟我们捶背搓腰。
被弄得不好意思的细一直躲进了墙角,还是被连个可做他父亲的人按在地上,他们要帮他捶背和揉腿,怕痒痒的他在那里被弄得直嚷嚷,一副痛苦和尴尬的表情。
我们是辎重营的贵族,不但是我和乞丐被他们宠着,我所有的同袍都被他们宠着。
大部分人不习惯这种做老爷的生活,扭扭捏捏弄得辎重营的弟兄既尴尬又无所适从,但过分拒绝他们的一片虔诚之心又于心不忍。
但也有几个不要脸的家伙,一开始就坦然接受了他们的殷勤和阿谀,心安理得地做起了老爷,这些家伙包括我,乞丐和老头。按老头的说法,他接受后辈们的恭维孝顺不是损阳寿的事。
可是今天,安详地接受辎重营弟兄们伺候的不仅仅是我,乞丐和老头,王顺生那催命鬼竟然也坦然地被三个士兵伺候着,一副沉思的样子在那里装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