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立春时候。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满山都已经没了冬日的萧瑟,嫩绿的一片,零零星星的杜鹃花苞点缀其间,如同若有似无的火星一般。
如同那夜被大火燃烧后的绵忆殿一般。
想起来,若水不禁有些头疼。仿佛这是一个预兆,这次出行并不会有什么好事。
玉岚山上的风景,她是早就看惯了的。
山上不比山下,即使是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它还是那一片郁郁葱葱。溪水还是潺潺地留着,鸟儿还是欢快地叫着,偶尔掠过碧蓝的天空飞过,在眼前留下一道黑色的美丽剪影,便又不见了。真仿佛仙境一般。
若人的生活,也可以如这山中一般的悠闲便好了。
记得当年,连锦年哄了她下山的时候,走的也正是这条大路,只是那时候已经是初夏,没有这漫山开的花朵,只有绿油油的叶子,偶然有一两片残瓣遗留在地,也是破碎得不成样子。
当时,他曾对她说,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要休且待青山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如今境况,难免落泪。
三千弱水,奈何你后宫佳丽三千。如今是石阶空伫立,旧时花已开,寒山一带伤心碧。
若水探出头去,远远望见太后的轿子已经在前面的山头。八人的大轿,大红的轿身,垂着烟霞色的纱幔,那四角挂的吉祥如意凤飞铃,叮叮当当清脆作响,便是这边也能听得若有似无的悦耳声音。
按例只有正四品妃子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独坐一顶轿子,只是如今皇帝对若水宠得紧,上次纵火事件之后撂下的狠话更让这宫中的人对她敬畏有加,那些看惯了风向的奴才便单独给她预备了顶轿子。
太后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也没发话,其他妃子也不好说什么,她便坐了。
按位份,应还有个德妃和淑媛宁氏排在她前头的,只是德妃身子一向较弱,那位淑媛最近又染了风寒,此次并没有跟了来。
跟在若水身边的便是红蕊和全福。自上次的事件之后,她对绿萝又警惕了几分。既然天庆说事情是太后的主意,那八成动手的是绿萝了。便遣了她同福嬷嬷一起坐了后头大侍女们坐的大轿子,让福嬷嬷留了心眼看住她。
远远的,她又看到走在太后轿子边的林远。玄色的侍卫服,锦冠玉带,自是有一股摄人的魄力。
连锦年生怕有人趁此次进香之机对若水下手,便派了林远来,明里说让他负责所有女眷的安全,实则是要他小心保护若水。
林远原就是绵忆殿的人,这其中的深意任谁都看得出。
“若不是连家规矩大,当家的妻妾都要陪同婆婆去进香,我真的想留了你下来。难得后宫清净,只有你我厮守。”连锦年从后头抱住她,轻轻地在她的耳上留下一个吻,直吻得她耳朵忽地发烫。
不禁偷偷去看了在后面轿子里的玉萱——她与董佩芳和苏素坐了一顶轿子,后头又容华叶莞尔,修容何琢言,修仪李双月三人坐了一顶。原是正五品九嫔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来,只是如今若水得宠,一向与玉萱交好的,贤妃又极喜欢她的,便也带了来——果然探着头,双眼脉脉含情地望住那边。
不禁叹气。
还好那苏素是自己人,董佩芳又是个没心机的,若水换了其他人看了,说不定就猜出什么来了。
虽曾想过要帮一帮她,和连锦年说了找个接口打发出去罢了,让她能得偿所愿。但又想起玉萱是林家放进宫中的棋子,若要撤了这枚棋子,也要和林家商量好才行。
何况,林远似乎对玉萱只有兄妹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