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蓝忆独自一个人儿退在众人身后,且张大着嘴巴正盯着稳婆瞧,所以惊讶的稳婆便理所当然地认定,“哎哟这位小姑娘,竟然是你帮着月娘擦洗了身子吗?哎哟,别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是这样体贴的人啊!”
月娘的母亲听说也是一愣,连忙走来,“哎哟,姑娘啊……都怪老身之前说话不经心,多有得罪啊……你能这样待我月娘,老身真是太感动了……”
一众女眷也都各自走来说着感激的话儿。蓝忆却依旧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终于能够喘一口气了,蓝忆连忙揪住稳婆的衣袖,“大娘……我想问问,这次你们一共来了几个稳婆呀?”
稳婆一愣,“你这孩子……稳婆还能一次来几个啊?当然是大娘我一个人了!”
蓝忆心中骤然一跳,连忙问大家伙儿,“刚刚,就在月娘分娩的时候,这里,站着一个穿着稳婆衣裳的年轻女子,你们认识她是谁吗?”
那些女眷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姑娘,你,你刚刚在朦胧的白气里,看错了人吧?哪里有什么身着稳婆衣裳的年轻女子啊!咱们整个房间里,只有大娘一个稳婆呀!”
蓝忆整个傻掉,心思电转之间,一缕灵光滑过。她猛地打开门冲出门外去,“天,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我们犯了错误,犯了严重的错误啊!”
一众女眷都惊讶地望着蓝忆的背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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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忆奔出门去,朗朗天地,满眼清辉,又到哪里去找刚刚那一抹娇倩的身影?!
正在此时,却恰好听见大门外传来白驼的响鼻声。蓝忆激动,连忙打开大门——白驼背上,幻香身后坐着的,正是孙轩峨!
蓝忆一把将孙轩峨从白驼背上扯下来,直接向房间里拽,高声大喊,“月娘,孙轩峨来了!他来了!”
幻香静静笑着守在门口。这样的场合,陌生男子自然不方便随同一起进去。
月娘本已经精疲力竭,正昏昏入睡,听得蓝忆的喊声,立时便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来,“轩峨,轩峨!”
蓝忆兴奋地扯着孙轩峨到了榻前,“月娘,我把他给你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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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轩峨见着月娘,早已经是泪水落满衣襟。可是他却极力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只因为他看见了那静静睡在月娘枕畔的小小婴孩儿……
他颤抖着走向月娘和那婴孩儿,整个身子都压抑不住地抖着,就连衣袂都在氤氲的白气之间无风而舞。
蓝忆不由湿了眼眶。终于做到了,终于将孙轩峨找来,终于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可是,蓝忆的喜悦却被月娘一声茫然而又颤抖的嗓音彻底打碎,“姑娘,轩峨他,在哪里?”
蓝忆心中狠狠一震——天,竟然忘了月娘是看不见孙轩峨的!
身畔那些女眷们不由得再起议论:“这个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呀?刚刚就说看见了床脚那站着个年轻的稳婆,结果屋子里根本没那么个人;现在又说将孙轩峨带来了,你看,哪儿有啊!”
刚刚还对蓝忆千恩万谢的月娘的母亲也不由得惊诧起来。之前在大街上就听见蓝忆说看见了孙轩峨云云,结果她自己就没看见;这会儿蓝忆又来了,不过看上去,却着实不像是戏弄之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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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质疑和不解的眼光注视下,蓝忆愣住,一时之间无法解释。
若说孙轩峨是死灵,这也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了。再说这里是乌垒啊,大家都看得见死灵啊,怎么就单单看不见一个孙轩峨呢?
蓝忆急得搓手。
孙轩峨也明明抱住了月娘和婴孩,却无法被月娘感知,他悲凉的眸子也漾着绝望,一径盯住蓝忆,“我回来过,我几乎****陪在月娘的身边,可是她就是如同此时一般,看不见我……”
蓝忆难过得忍不住落泪,喃喃着,“该怎么办,怎么办呀?帮帮他们,谁来帮帮他们?”
心中,刚刚那女子温柔婉约的一笑,不觉再度浮上脑海——蓝忆闭上眸子,拼尽了所有的心力,静静地诉说,“我知道你,就是瑶环,对不对?虽然我自己都不敢确认,可是我就是猜到,你就是瑶环,对不对?”
“对不起,瑶环。我一直错怪了你,直到刚刚那一刻,我还在担心月娘生出的会是鬼胎、死胎,甚至是你的怨魂——我一直在认定你心存怨念,我一直认定你会加害孙轩峨和月娘,直到我看见你细心地为月娘擦拭身子,瑶环,我才知道我错了。我错的离谱,错得——不容原谅!我伤害了你,我用我的执念将你推进了罪恶的渊薮!”
“瑶环,请你,原谅我……就算不能原谅我,也请你原谅孙轩峨和月娘——毕竟他们刚刚为人父母,毕竟那个小生命,是无辜的呀……”
“其实瑶环,我又错了,我刚刚这个思绪其实又错了——你没怪罪过月娘和孙轩峨,对吗?否则你怎么会那么细心地为月娘擦洗身子?天,是我的狭隘再一次错怪了你……月娘,我该如何做,才能改正这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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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有风,从庭院里荡起。吹动静静低垂的柳条,潋滟起一片翠雅的绿色。
风中,似乎有静静的叹息粼粼而来。一个女子年轻而温柔的嗓音轻轻扬起,“我其实并不是无辜之人,所以,又岂能怪罪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