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冷酷少爷煞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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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异爱错爱

(一)

“你回来了?”

紫骐摆好了一桌的菜,就等着天翔这股东风吹回来了。

“哇,你今天亲自下厨?看起来好丰盛哦。”天翔把外衣甩到椅子上,围着桌子欣赏了许久。

“嗯,奇怪,真是够巧的,你做的菜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你会魔法的吗,可以看透人的内心?”天翔夹起一块糖醋鱼,这可是他和紫骐小时候最爱美食排行榜的NO.1呢。

“坐下吧,对了,先洗手。”

天翔怔了一下,这句话好熟悉,来自好遥远的记忆,他明明记得,紫骐才会这样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的。他怅然若失。

“你不吃吗?”天翔看着一旁盯着他吃饭自己却没有动手的紫骐,很是不解。

“我不饿。”

紫骐好久没这样看着天翔快乐地吃着晚饭了,以前她总爱这样观察着他的吃相,偶尔还会偷偷拍张照作为威胁,好让“正义凛然”的他在自己闯祸时能守口如瓶,不去爸爸那里通风报信,当然,他每次总是报了之后,又帮自己把黑锅给扛了,有什么惩罚之类的都挡着,紫骐直到现在还是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要笨到“自取灭亡”。

“不饿也得吃,这一大桌我得吃到何年何月呀,帮帮忙吧。”天翔把菜都夹到紫骐的碗里。

紫骐的心在长达十年的漂泊之后终于有了靠港的感觉。

(二)

以纷和大树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

“我敬你一杯,当作祝贺你再回到SOLO。”以纷举起一杯白酒,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烈。

大树忙把她的酒截下,“哎,你一个女生干嘛要喝酒,不准喝。”

“女生怎么了,你性别歧视吗?”

大树真是无语了,只好挤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对,我歧视男性,女生当然应该要得到保护,所以喝酒这种事还是让男生来吧。”他一口干了。

以纷拍掌欢呼,“哇,你真厉害,才小小年纪,酒量就这么了得。”

“我已经成年了,拜托你们不要老把我当小孩。”

“那为了庆祝你脱离儿童的行列,我怎么也得喝一杯吧?”以纷又倒上了。

“你到底行不行呀?别勉强,醉了我可不知道该把你拎去哪。”大树拿住酒瓶,不让她再倒下去。

“放心,我给你打包票,我其他天分才能是没了,不过说起喝酒,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大树半信半疑地皱起眉头,眼睁睁看着她把半杯灌进肚子里。

时光飞逝,秒针滴答答地都绕城市好几回了。

“好久都没像今晚这样喝了,平时紫骐和奶奶都管得我严严的哩,真刺激……”以纷在大树的背上大喊大叫,路人纷纷抛过来滚烫的目光。

“大小姐,我真服了你,拜托你安静会行不行?哎,还说能喝,真是伤脑筋。”

“我会喝酒,真的会喝哦,因为要保护自己啦,以前呀,因为要赚钱照顾好奶奶,有时候晚上要去酒吧打工,偶尔遇上熟客还得跟人家喝呢,不学怎么行呢?要学喝酒,当然要学喝酒……”

大树停住了,也很为背上喝醉了胡言乱语的以纷心疼呢。

“对,你的酒量不错。”他哄着以纷,又继续往前走。

“嗯,哎,偷偷告诉你哦,那一晚,你给我穿鞋的时候,真的好帅,像一个王子,我真的有觉得自己当时变成了灰姑娘哦。”以纷傻兮兮地笑开了。

大树的脸上也爬上了个大大而害羞的笑。

(三)

江淑惠整了整衣襟,从楼上下来,坐到正靠在沙发上的哲枫旁边,“哲枫,你生日那天晚上妈没有为你准备礼物,不过,今天补回给你。”

“不用了妈,你那晚的突然出现就已经够惊喜了,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江淑惠拍拍手,Nacho从门外闪了进来。

“Nacho?妈,你不会要把这个家伙送给我当老婆吧?”哲枫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哎,就算我阳气弱了点,阴气重了点,你也用不着这样损我吧。”Nacho双手叉腰,发起脾气来。

“别乱说了,想想看吧,Nacho对你意味着什么?”江淑惠还想要出IQ题了。

“妈,你要考我吗,脑筋急转弯?”哲枫打量了Nacho一番,还真是够棘手的。

“傻瓜,你妈是让你再拉回小提琴啦,所以让我来。”

哲枫定定地看着江淑惠,“真的吗,你不用我到SOLO去了吗?”

“算了,既然你都说了,为了小提琴可以放弃SOLO,我又有什么理由再去阻拦你呢?而且,小雪也跟我说了,我们不应该阻止你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不应该给你制造遗憾。”

“姐?”哲枫对于江雪为自己求情一事颇感意外,她一向对公事严谨而力求完美,自己在SOLO期间却总是接二连三地闯祸,还公然顶撞她。哲枫对她产生了愧疚之感。

“不过,SOLO大门还是为你敞开的,你要什么时候累了,想回来就回来。”

“妈。”哲枫实在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用说什么谢谢的话了,我是你妈,连当妈的都不能为儿子做出让步,我也太不称职了吧,最重要的是你开心。”

哲枫与江淑惠相拥。

Nacho望着哲枫,使了使眼色,做了个“OK”的手势。

哲枫笑得很张扬。

(四)

卢正其转动着手中的钥匙,吹着口哨一脸痞样地出了公司门口。他猛地停住脚步,钥匙甩落到地上,口哨也息声了。

江雪摘下墨镜,靠在车上,“我可以请你喝杯东西吗?”

他惴惴不安。

“我看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不然你就等着收律师信好了,绑架罪,够你受的吧。”江雪惯用她商场的那一套来对付像卢正其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

“江小姐,你就放过我吧,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你就高抬贵手,息事宁人吧。”

“你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响的,息事宁人,别做白日梦了,告诉你吧,不可能,这一次涉及到天翔的安危,我一定要追究到底,把那个躲在幕后的居心叵测的人揪出来,说不说由你,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江雪把手机拿在耳边,似乎随时准备拨通电话。

卢正其掂量一下轻重,得罪赵子亨大不了被岳父踢出公司,但江雪可万万得罪不了,随时都可能要进监狱。

“好,我说。”

(五)

“啪。”一巴掌响亮地落到赵子亨的脸上。

医院里的所有目光都同时聚集到江雪和赵子亨身上。

他看了看四周快要沸腾的视线聚焦,匆忙走出了医院。江雪也紧跟其后。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威胁卢正其胁持我来引出天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要对付天翔吗?”

赵子亨冷笑,“有你这个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的人在,你觉得我可能伤害得了他吗?”

“你太可怕了,你简直是个疯子。”江雪怒不可遏。

“我是疯子?是,不瞒你说,我就是个疯子,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可是,我有什么错,我爱你错了吗?就是因为我属于法国吗,属于那个对你来说是地狱的地方?所以你就要狠心地把我连同那个地狱一起从记忆中割掉,在你的血,你的肉中铭刻着那个牌匾,写着什么‘闲人勿近’吗?”赵子亨情绪失控,倾吐出的字字重重坠地。

繁星黯然失色。

“我以为对你好就够了,我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你,以为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无所谓,你闷了就会回到我身边,就算我只不过充当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份,可是你,最后却伤痕累累地回来,这也算了,只要是你江雪,怎么样的你我都乐意接受,可是你却变得那么冷,像赶一只流浪狗一样把我从你的世界里赶出去,我明明尽了力,可是还是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我想,也许我对你过分一点,对你狠一点,让你恨我也好,至少,我还在你的世界里,不是吗?我变成这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的,是你。”

赵子亨居然哭了,伤心地哭了,愤恨地哭了,无能为力地哭了。

上坡路的顶端,载着满满一袋栗子的自行车停下,主人眼睁睁看着那个破掉的袋子还在继续地掉出栗子,栗子一颗一颗滚过路面,其中的一颗还停在江雪高跟鞋的鞋跟底下。

江雪突然变得安静,“我只想说,很抱歉闯入你的生活里,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这样,请你,恳求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喜欢你的。”

江雪转过身,沿着栗子滚下的路径向上走去。

“江雪,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知道,只有我才真的一直在你身边。”

赵子亨喊得声嘶力竭,连在一旁俯首拾栗子的那个男人都有点心慌,还真的以为他是个疯子。

其实,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爱情疯子。

(六)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江雪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块上发呆,就像有一个播音机一直紧紧跟着,黏着,缠着自己,不断地播放着赵子亨让人毛骨悚然的那句话。她实在想不到对自己和天翔设下圈套的人就是赵子亨,她原以为他只是纯粹地黏人,像万能胶般怎么甩都甩不掉而已,可是,似乎没这么简单。有第一次的袭击,那么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会不会在不久后的将来空降呢?她陷入惆怅中。

“姐。”

在江雪顾着发愣期间,哲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背后了。

“哦,哲枫,怎么了,有事吗?”

“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哲枫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道歉?为什么突然要道歉?”

“我在SOLO这段时间太不懂事了,总是由着性子来,常常做错事,还死不悔改,总是不能站到你的立场考虑,还顶撞你,对不起啊。”

江雪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样吗,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其实你想的东西,你之所以那么执着,我都懂,只不过我太早脱离那段跟你一样容易冲动的时期而已,这些我都经历过,所以不会怪你。”

“嗯,”哲枫明白地点点头,“对了,信姨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绿豆沙,回去吃吧。”

“好,一起走。”江雪挽着哲枫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进了屋里。

(七)

紫骐完全沉浸在与天翔相聚的短短幸福时光里。

她总是特意起得很早,醒在天空还残留着零碎星痕时。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天翔房门前,透过门缝看着他睡得正香的模样,熟睡中的他不成熟,也不稳重,只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然后,他下楼时总能看到她精心准备好的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早餐,还有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的笑靥。每当天翔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翻阅杂志时,她总是偷偷地从窗外晃过,偶尔会停留,趴在窗台上跟他一起一行行地阅读着细细的字体。有时候,他们还会一起摇晃着那张秋千椅,谈论着楼下经过的每个可能有故事的人。

紫骐有时候也会无意中暴露出自己对天翔的熟识。比如说,她知道天翔是个左撇子,心情大好时惯用左手写字,所以她会下意识地把本子和笔搁在他的左边;她也会在煮蛋时把蛋黄和蛋清分开,因为天翔从小就不爱吃蛋黄,所以他们每次吃蛋时总是分工好的,蛋黄归紫骐,蛋清归天翔;她也清楚天翔最怕壁虎,因为小时候,天花板上的壁虎曾把脱落掉的尾巴丢到他正吃着的米饭里,他还因此吐了一整天,吐得天翻地覆,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所以在发现壁虎时,紫骐立马把他赶出门口,在里面和壁虎大战好几个回合,最终才成功把它给请出家门了。

而这一切,常常让天翔倍感疑惑。

(八)

Nacho悠闲自在地坐在靠椅上,跷起二郎腿,这一靠,椅子有点松掉,往后倒去,把Nacho吓了个半死。他立刻跃起身来,拍了拍胸口,定定惊。

“椅子坏掉了。”哲枫懒洋洋地看着他惊魂未定的阴气脸说道。

他装酷干脆地把它一推,椅子碰到墙角,又自动弹了回来,撞上他的小腿。伴随着“嗷”的一声阴阳怪气的嚷嚷,哲枫闭上眼睛,懒得看了。

“你这一次复出,我想采用音乐会的形式,你到中国来发展,到现在为止都没开过一场像样的音乐会呢,要想名声大振,一定要下足工夫,让街上所有人看到你都追着跑,而不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无所谓,反正名气那些我不稀罕,当初不是只要训练拉小提琴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后续?烦死了。”哲枫语气中有小小的抱怨。

“瞧你说的,当初公司是看你这张脸的分上,看你对小提琴有热情,才会下重金培养你,包装你,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当然是你出马回报公司的时候了。”

“随便。”哲枫丢下两个字,懒懒地瘫在椅子上。

(九)

时间慢慢挤过玻璃小孔。彩色颗粒的汇集。

这么一个沙漏里,它也穿梭得如此迅速。也许是因为习惯了用秒来倒计幸福,所以连一光年那么遥远的距离也显得触手可及,一触就是一周的尾声了。

最后一天,紫骐一早就借了天翔的自行车,去赴和孤儿院小朋友的约,当半天小小的家教。

因为紫骐,天翔知道在郊外的偏僻小镇上,有那么一间孤儿院,它叫“千竹”,屋后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竹林。

“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吧?你真有眼光。”

第二次被问及同一个问题,天翔还是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淡淡一笑。

车子在窄小的泥泞小路上穿行,最终停到了孤儿院门口。天翔手上拿着一个绑着红色蝴蝶结的纸盒。

圆圆的铁门忘了关,天翔走进了院里,那里依然挂满了小衣服。

他经过一条细长的走廊,在一个有点破损的玻璃窗前站住,把视线探进里面。

可,他宁愿没看到那一幕,虽然他有点庆幸那是真的,而不是幻觉。

紫骐背对着他,坐在一群小朋友的面前,正在用粉笔认真地描一幅画,画上是一抹彩虹,还有翱翔的飞马,天翔仍然记得它的含义是:夏紫骐和蓝天翔永远在一起。这就是高尔夫球上的画。

夏紫骐和蓝天翔永远在一起。

夏紫骐和蓝天翔永远在一起。

……

这是个最可怕的谎言,不是真的。

紫骐,紫骐就在前方不远处,就在那一个舞会上,在江家的铁围栏外,在自己的身边,说着,笑着,陪着自己度过了将近一个星期。可是,天翔居然毫不知情,居然要用这种方式得知。他紧紧地攥着蝴蝶结,揉得它快要脱开了。

有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窗外的走廊上,摆放着那个纸盒,夹在里面的卡片上还用左手清晰地写上“送你的,晚上的小小欢送会,希望你能出现”。这些字,都来不及因心情的突变而做出调整,至少,不应该是用左手写的。

(十)

紫骐的心忐忑不安,可她还是选择去面对,无论是将要告别这个曾经让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还是想办法把他变成一个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发展下去的。

门开了,紫骐看到天翔依然那么绅士地坐在餐桌前面,只是她明显感觉到一些异样的变化。

“来了?”

天翔把一种看似将要爆发的情绪使劲地塞回他那布满伤口的内心,一如既往地和蔼对人。

他帮紫骐拖开座椅,并把餐巾铺在她的大腿上。

紫骐的心跳动得更快了。

“不知道今晚的准备你会不会满意,有不周到的地方希望你多多见谅。”

“不会,很好。”

“那就好,我先敬你,感谢你这一周来对我的细心照顾。”

“这只是我的工作。”她还想说些什么,见天翔已经举起了酒杯,也就不便多说了,也举起桌上的红酒。

天翔小酌了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正在晃动着的玫瑰红色的酒。

“你看,这种酒的颜色多美,够纯净,够简单,你说如果人也有这么简单没有秘密多好。”

紫骐紧张得有点拿不稳酒杯,只好把它放了下来。

“你觉得你自己是不是一个纯净的人?”

“不是,”紫骐居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她又补充道。

天翔赞同地点点头,也把酒杯放下来。

他看了看表,“现在距离你服务期满还差三个小时四十五分零……二十三秒,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你还是有义务听我的吧。”

“嗯,可以这么说。”

天翔站起来,慢慢地走近紫骐,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那般让她深感沉重。

天翔在她的身旁停住,弯下腰把脸凑到她的脖子上,有点陶醉地说,“好香呀,你今晚真美。”

紫骐实在忍受不了,猛地站起来想走。

“先别急着走。”天翔一把把她从门边拖回推到墙上,“你为什么要走呀?你不是为了钱可以假扮别人的情人,为了钱可以抢别人的老公吗,现在就连当我的佣人应该也和钱脱不了关系吧?今天我买你一个晚上,多少钱随你填,支票就在这里,拿好了。”他把一张空支票塞到紫骐的手心。

紫骐只是觉得一切像晴天霹雳般,来不及,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的心似乎触到了冰点,冷得直发抖。

她笑着,第二次在天翔面前把支票举起来,只是这一次她并不准备把它当场撕掉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谢谢。”

天翔激动得强吻了她,那个吻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因素,连他自己也快崩溃了。不过,这并算不上是强吻,因为紫骐并没有做任何反抗,她只是掉了一滴泪水,比整个宇宙还要重的一滴泪,没人看到它是怎样从她绝望的眼眶里出来的。

天翔也被紫骐的镇定困惑了,他们距离彼此如此近,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天翔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控制了。他拼命地摇晃着紫骐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要丢掉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难道你不知道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吗,没有你,我会迷路,会害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发了疯似的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砸在距离紫骐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冲出了门口。

紫骐慢慢地倚着墙滑下来,她双手抱膝,没有表情。

天翔一直跑,一直跑,没有终点,直到他累得再也跑不动,再也哭不出来。

紫骐跌跌撞撞地走在行人络绎不绝的路上,她像一具尸体,冰冷的,没有表情的,飘在这个仿佛不属于她的空间里。行人的说话声,笑声,车的鸣笛声,都存在于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中。她突然好恐慌,好害怕,像一个坚守了千年的梦想被宣告永远地破灭了。

(十一)

紫骐刚把院子的门打开,哲枫就无声无息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够惊喜吧,怎么没有吓到你呀,一点也不好玩,你好歹也装装来配合一下气氛嘛。”

紫骐连看也没看他,“配合什么气氛,谁生日吗?”

“不是,今天是你刑满出蓝家的大好日子,顺便我也为这次把你给出卖了的过失负荆请罪呀。”

“不用了,我困了。”

哲枫看她有点情绪低落,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看了这个保证你不困,平时想看还没这么容易,今晚好不容易妈和姐都不在,你先闭上眼睛吧。”

紫骐也没有精力再和他争执些什么,只想乖乖地听他的话,好赶紧抽身。她闭上了双眼。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她惊讶地睁开眼,看着天幕上盛开的烟花,开得那么灿烂,那么繁华。她所有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全体通通爆发,她彻底地哭泣了,哭得声嘶力竭。

好一阵子,哲枫才从喧闹的声音中隐约辨出她的哭声。他回过头,看着已是泪眼朦胧的紫骐,那种心痛无法言语。他没有开口,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在烟花下映出七彩光的秀发,无数悬挂在发丝上的彩虹。他原本以为,一切烟花的盛开,都只会见证幸福和快乐,然而,他终于明白了,并不是那样的……

(十二)

“天翔,在家不要老吃面喔,不要工作到太晚,身体要紧,我和你爸很快就回去了。”

“蓝总,你的手机一直关机,公司还有事等着你处理呢,收到留言请尽快给我回复。”

“蓝总呀,我是李子扬,上次合作的事宜我还想再找个时间跟你洽谈一下,你就定个时间吧。”

……

一通通电话留言。

天翔曲起左腿,头抵着墙,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他已经一整天都没出过家门半步了,也不吃不喝的。

(十三)

以纷的自行车在SOLO门口“抛锚”了,车链卡住,动弹不得。

“破车,真是烦,你居然又给我罢工。”以纷双手叉腰,冲着自行车大骂。

大树骑着摩托车滑下坡道,见到正焦头烂额的以纷,一个半圆转弯,稳稳停在她旁边。

“怎么了?”

以纷转过身,看到大树在阳光下帅气而干净的脸,“哦,是你呀,没事,这辆老古董又周期性发作犯病了。”

大树检查一下车链,搅动几下脚踏板,一顿折腾后,终于让车轮再次转动起来。

以纷手撑膝盖,弯下腰,凑得很近,想仔细看清大树的修车过程,“哎,行了,你真酷,喝酒在行,连修车也有两下子。”

大树扭头,鼻尖触到以纷滑落的发丝,嗅觉大振,那是一种来自原野的味道,他的心跳突然莫名地加速,赶紧背过身去,“哦,小意思,这些小问题男生都会。”

以纷大大咧咧的,往他的肩膀一靠,用头撞了撞他的胳臂,“上次的事,还有今天的事,都谢了哈。”她完全一根筋到没有发现大树脸上泛起的红晕。

“不用了,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你的酒量,说实话,实在不乍的。”

“哦,上次你背我应该很累吧,不好意思哦,对了,我有没有发酒疯,乱说话?”

大树的耳际又不由自主地响起以纷那晚趴在自己背上,嘴唇靠得那么近,悄悄说的那一番有关“灰姑娘”的“表白”。

“哦,没有,你没说什么。”他不敢正视以纷的眼睛。

“我走了,还有事呢,下次你的车要再出状况,打我的电话吧。”

大树甩腿,上车,飙向小路尽头,一下子就在视线中消失掉了。

以纷的食指戳着下巴,眼睛乌溜溜地转动着,“好吧,”她拍拍车凳,“坐骑呀,我现在正式授权你间歇性发作特权,不用跟我客气啊。”

(十四)

“好久没来过录音室了。”哲枫挪动脚步,手指划过一个个乐器,最终在一架电子琴上弹动着。几个音符飘荡在小小的空间里。

“你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呀。”哲枫看着门边一根木头似的矗着的紫骐。

直到现在,他对紫骐昨晚的恸哭一字不提。

“你要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对这些陌生得很。”

“我知道,只不过想要一个听众而已,可以吗?”他又按了几下电子琴键。

紫骐哪有心情当听众,只好无聊地扫视着四周,趴到那块玻璃上观看里面那些专业的录音机器。

“我之前作了一首曲,你是第一个听众,它叫……彩虹恋人。”

紫骐突然愣住,回过头,凝视着哲枫那张认真的脸,他低下头,拿起一旁的小提琴。

小提琴就架在他的肩膀上,就那样飘出一串串深情的乐符。他闭着眼专注地摆弄着琴弓,手一上一下,像忘却了一切实在的东西,虚无地畅游在音符汇成的世界里。在那里,有盛开的白色百合,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不断翻滚着的云海,而且,那里的彩虹并不是转瞬即逝的。

紫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凝固了的悲伤仿佛被一把温暖的火炬融化着,体积一点一点地变小,她似乎还能听到悲伤坠地的声音。紫骐皱起的眉头悄然松开,淡出了小小的笑。

如果我不能改变什么,不能让时间的沙漏还给我流逝的千吨沙砾,不能让这段死灰的十年再重演,不能坚强到在死神的剑下滴血不淌,我死死地抱着那一堆不可能,那一杯伤感,又能如何呢?紫骐终于想起了放下。是该放下了。

(十五)

在街角的一家书香淡雅的简约小书店里,哲枫和紫骐正埋头寻找着有关童话的书籍。

书店里零星分布着寥寥数人。

“为什么不直接上网买书,在这里得找到什么时候呀?”哲枫开始有点厌烦了。

“哎,你能不能给点耐性,我不亲自浏览一下,哪知道哪一本比较好,千竹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当然不可以马虎大意。”

哲枫不再说什么,又埋首书海。

“对了,听说那个从韩国来我们这里发展的艺人金哲枫要复出了,之前不是一直说要转战商场吗,真是说变就变,就跟这翻书一个样。”

“对呀,听说他还在筹备什么音乐会,哎,你会不会去呀?”

“没兴趣,我还是在家睡懒觉吧。”

两个女生的对话在如此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紫骐就隔着一排书架站在哲枫对面,她透过书中的间隙,看到哲枫难堪的表情。

“我想也一定会很闷的,这种不红不紫的音乐人一抓一大把,谁会有空去看他?”其中一个女生又发话了。

紫骐不忍心再看着哲枫听这些恶评了,她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拉着哲枫悄悄走出了书店。

哲枫一路上闷闷不乐,情绪低落。

“怎么不买书了?”

“哦,那些书上的内容都差不多,所以干脆在网上买喽。”

哲枫没去理会紫骐是否在说谎。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花形的路灯散着银白的光,照亮了他们脚边擦过的鸡蛋花,落地却犹如仍在怒放的季节。

紫骐把手机拿出来折腾一翻,然后把手放到哲枫的后背上。

“哎,你在干什么?什么东西硬硬的,搞得我很不舒服耶,快把手拿开。”哲枫心情不佳,也就没给她好语气。

紫骐笑呵呵的,还是不肯放手。哲枫一气之下把紫骐的手拽过来,拽得紫骐大声喊痛。

“你拿的什么?”他一掰开紫骐的手心,看到里面是一块手机电池。“干什么呢?”

“我只是想给你充一下电而已,你现在已经显示为半格电都不到的状态了。”

哲枫看着她委屈的脸,放掉她的手,自己走在前面了。

“干嘛吗,玩一下都不行吗?”紫骐低声嘀咕。

哲枫一路上低头走着,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等他再回过头时,却发现紫骐没影了。“这么大的人居然也能跟丢?”

他东张西望,终于发现紫骐正走在他头顶左侧的那条堤坝上,她的脚下就是一片大海。

“哎,快给我下来,现在海面上这么黑,掉下去没人救得了你。”

“这里的风凉凉的,吹起来很舒服,而且还能看到远处的渔火呢,你也上来吧。”

“我不要。”哲枫继续往前走,紫骐也与他同步。

“对了,听说海边经常能看到流星,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把那些渔火和天上的飞机也算在内的话,应该算是吧。”哲枫没好气地回应。

紫骐一回头,果真看到天上飘下来一个亮点,“真的有流星耶。”紫骐指着前方的天空,慌忙从背包里取出那个装着高尔夫球的小礼盒,想要许愿。可是她匆忙中手一滑,盒子掉进大海里,黑压压的根本看不到了。

“我的盒子。”紫骐连忙跑下堤坝旁可以触及海水的石梯。

“那明明就是一个失败了的孔明灯,哪有那么多流星,哎,人呢?”哲枫这下慌了。扫视一眼周边的环境,他立马通过距离十几米远的那一道楼梯跑上了堤坝,看到紫骐正蹲在一级海水已经没脚的阶上,身子往身探着,想去够海面上飘着的盒子。

“夏紫骐,你马上给我上来。”

紫骐这时只想拿回她的盒子,哪会理睬哲枫的命令呢?哲枫没了辙,只好下去逮她了。

“你在干什么,我叫你上去听到没?”哲枫扯着她的手臂,硬要把她拖上去,可紫骐费尽力气地挣脱,死活也不肯走,“我要拿回我的盒子。”

这时盒子可能是因为进了水的原因,已经慢慢沉了下去。哲枫见她这样胡乱挣脱实在危险,也知道她是个认死扣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乖乖束手就擒。

“水这么冰耶,死就死吧。”掂量一下,哲枫对她嚷道,“我去。”接着就划过一条弧线,钻进了海里。

“金哲枫,哲枫。”紫骐对着还大范围地泛着涟漪的海面叫唤着哲枫的名字,可也没见他出现。她的心越来越恐惧害怕,就像是十年前抓住病危的父亲时那种面临失去的恐慌。

“我不要盒子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你快给我回来,金哲枫,我只要你回来。”紫骐急得满眼通红,鼻子酸酸的。正在她掩面哭泣时,一只手钻出海面,犹如击碎一块巨冰,带起一粒粒琉璃般的水珠。那只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盒子。哲枫的脸也浮出海面,透露着一种努力奋斗后得到成功的喜悦。

“我找到了。”他大声兴奋地叫喊着,游向岸边。

当他刚从水中出来,全身还滴答答地淌着水时,紫骐突然紧紧地贴到他的后背上,搂着他的腰,不顾他已经湿了一身。哲枫对她这样的举动很是意外,呆呆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他手上的盒子也在淌水。

(十六)

江淑惠和信姨坐在厅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韩剧里哭哭啼啼的场面真是司空见惯了。可一旁的信姨还是扯起一大把纸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擦完后,又丢进旁边已经快被她塞满的垃圾篓里。

“哎,真是惨呀。”信姨第N次发出同样的评论了。

“信姨,你用不着这样吧,韩剧里都这么演的,一看就知道很假,兄妹怎么可以相恋呢,真是荒谬。”江淑惠那表情,有点嗤之以鼻。

“有什么问题,又不是亲生兄妹,也没有血缘关系。”

“这也不可以呀,你想想,在同一个屋檐下,父母明明就当他们是儿女的,现在突然说恋爱了,你说,媳妇和女婿,说来说去还是那两个人,你不觉得别扭吗?”

“就只因为别扭,就活活拆散一对真心相爱的人,那父母也太狠心了。”

“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绝对不行。”

一场争论未休,门开的声音伴随着哲枫湿答答地进来了,接着又是紫骐,一前一后,都像落汤鸡般狼狈不堪。

“你们俩怎么了?”江淑惠有点吃惊。

“那边下雨了。”哲枫从容不迫地解释。

“是的,阿姨。”紫骐倒有点发抖。

“下雨?这里没有呀?”

“哎,夫人,你没听过东边日出西边雨吗,有时候是有这种情况的。”信姨擦着鼻子说。她很早以前就是个明白的局外人了,当然得帮着他们俩说话。

“快点上去换衣服吧,一会要着凉了。”

哲枫和紫骐一起上了楼。让江淑惠奇怪的是,紫骐的背后居然干干的,怎么还会有这样的雨,难不成她就正好站在雨水分界线?

“最近紫骐和哲枫走得挺近的。”江淑惠一句无意的话倒是让信姨有点不安。

“哦,毕竟也算是两兄妹嘛。”

床脚旁,紫骐蜷缩着,手中握着那个湿掉的高尔夫球。

她没办法忘掉那一晚,没办法把天翔那种愤恨而悲伤的眼神从记忆中抹掉,他的那一番“呐喊”字字句句敲碎着她的心。

她把球捧在手心,抵着额头,“哥,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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