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兔子的肉香味传来,伽云把烤好的兔子递给我,言道:
“萧姐姐,烤兔子可香了,以前阿爸经常带我和阿哥在草原上烤兔子吃,我这逮兔子的本领,也是跟阿爸学的。”
想起刚才的她动作十分迅速,跑得又如一阵风一般,原来是自幼就练的啊。
“你吃吧,我不饿。”我摆摆手,看着一脸馋相的伽云,言道。
哪知,话刚刚说完,就听到腹中咕噜噜一声响,大概是被兔肉的香味刺激到了。
“嘻嘻,还要骗我,你的肚子都抗议了。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刚才我可是乖乖的把药喝了,要是萧姐姐不肯吃,那我以后再也不喝药了。”伽云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笑道。
我无奈的苦笑一声,自己的肚子也真是不争气,但我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便与伽云把兔肉分吃了。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与咄苾也是在山中烤兔子,结果后来引来了群狼,咄苾浴血奋战群狼的影子一直印在我的心中。
想想只觉悲哀,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为何把他放在心里?或许更多的是感动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心痛着他的痴心,叹息着自己的无奈。
当时的我已经失忆,其头脑尚不如眼前这位十三岁的少女,哪里经得起那样的壮烈场面,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任何一位少女都会被英雄折服。
想了一阵,兔肉已经吃完,我从马上驼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块大毯子,铺在地上,我与伽云紧紧裹在一起,许是太累了,又刚刚美美的吃了一顿,当下便昏昏睡去。
本来打算四更动身的,哪知这一睡,竟然没能醒来,再睁眼时,竟是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到了眼睛。
“伽云,伽云。”我推一推身边熟睡的少女,唤道。
伽云也在我的呼唤中缓缓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言道: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抬头看看天,忙一骨碌的爬起来,言道:
“萧姐姐,咱们睡过头了。”
我略点点头,言道:“赶快收拾一下,现在就出发。”
我们卷起毯子,正欲装进包裹,忽听到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觉得甚为奇怪,这里不是早就没有人住了么?从这附近的草地没有被牲口啃过的痕迹便可知了。
或许是路过的人吧。我们也没太在意,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正准备骑马上路,忽见贺兰山的方向尘土飞扬,正有人骑着快马朝我们这里飞奔而来,看样子,人数还不少,且不像是路过的商队,倒像是一队凶神恶煞般的兵勇。
为避免麻烦,我与伽云牵着马悄悄躲在了土丘后。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不远处,忽听到一个声音惊讶道: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这里有人的,怎么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众人也都四处打量,或许是看到了我们昨夜烧火留下的灰烬,更加肯定这里有人了,只听另一个人说:
“可汗,这里早就没人居住了,因为打仗,两国也停止了通商,这里根本不应该有人出现啊?该不会是大唐派来的奸细吧?”
我心中被可汗二字震住,呼吸久久不能平静,握着缰绳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颤抖,原来,我在雪山多年,本以为自己练就如圣女一般波澜不惊的淡定性子,没想到还是这般害怕面对。
心绪正慌乱之际,却听到一个阴狠冷厉的声音:
“给本汗搜!”
这不是咄苾的声音!
我心中微微放松,却又紧张起来,不是咄苾,怎么又称可汗?莫非是突利小可汗什钵苾?
既然他们要搜,我们也躲不住了,于是我牵了马从土丘后走出,看到为首的一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须发浓长,身着华服,腰挎宝马,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那眉目眼睛,正是已经长大成人的什钵苾!
“见过突利可汗!”我怔一怔,很快走上前,恭敬一礼。
伽云也曾在每年冬季的比赛上见过突利小可汗,所以也跟在我的身后,连忙施礼。
突利小可汗看到我,有些惊讶,大概因为我的一头白发,纵然没有抬头,他也能一眼看出是我。
抬头见他正眯眼打量着我,眼神越来越阴冷,仿佛看着仇敌一般,许久才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本汗正要回去找你,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来人!把这妖妇给我抓起来!”
我一愣,看着突利唇角的一抹冷厉,心内顿生寒意,正色道:
“我身犯何罪?要劳可汗把我抓起来?你虽是可汗,也不能光天化日下,不明不白的抓人吧?”
突利自幼便有些暴虐,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用刺鞭打伤了我的马,后来大汗回去后,训斥了他,所以他一直对我有些怀恨,难道活该我倒霉,就在即将找到咄苾时,落到这个小魔王的手里?
心内不由得大急,伽云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忽然走到我的前面,毫不畏惧的看着突利,质问道:
“对,可汗即便要抓人,也总要有理由吧?”
突利眼神中闪过一道阴厉,直盯着满含斥责的伽云,手已举起长鞭。
又是那条刺鞭,我曾经吃过亏,知道这鞭子的厉害,一旦打在人的身上,定会连皮带肉的拔起,不死也只能剩半条命。
惊慌之中,赶紧把伽云拉到身后。
伽云不明白我的脸色为何这般惨白,也因自幼得阿爸宠爱,没什么畏惧心理,遂怒气冲冲道:
“都说大可汗仁慈,小可汗暴虐,果然不假!”
我用眼神制止伽云,让她不要开口,这个突利不是好得罪的,他一向自恃高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眼睁睁看着突利把长鞭举起,我知道避无可避,唯有叹一声命该如此,随即闭上了眼睛,听着长鞭带起的风声,我想,下一刻的我,必然会如雪玉一般,遍体鳞伤吧。
或许我会就此死去。
然而突利举起的长鞭并没有落下来,身后一人猛然打马窜出,抓住了突利的胳膊。
“阿哥——”伽云忽然万分惊喜的看着那个拦住突利鞭子的人。
原来伽云的阿哥做了突利的亲兵护卫,刚才大约是她阿哥怕突利伤着自己的阿妹,才会不顾性命的从后面冲出来拦阻突利的吧。
以突利的性子,违逆他之人,必然不会有好的下场,我躲过刚才那一劫,只觉浑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又不禁为伽云的阿哥捏了一把汗。
“巴甫,你竟敢拦阻本汗?你活腻了吗?!”突利既惊讶又愤怒的看着巴甫,从小到大,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更何况,巴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兵士。
“巴甫不敢,可汗息怒,巴甫也是为了可汗着想,倘若可汗教训了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传出去恐怕会为人耻笑。”巴甫刚才的动作或许是出于保护阿妹的本能,没想到他面对突利的愤怒,只是惊慌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并很机智的说出这番话来。
我很佩服巴甫的胆识,赞赏的看他一眼,但心中却异常紧张,唯恐突利会因此对巴甫不利,拖累了他们一家,让我如何能心安?
突利虽然暴虐,但突厥的男儿都会以欺负柔弱为耻,巴甫刚才的话虽然激怒了突利,但他顾忌颜面,也不好当即发作,只指着我恶狠狠道:
“好,本汗就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她是要毒害我们突厥勇士的妖妇!大可汗与大唐作战,你们不是都不情愿么?可这一切,都是因这妖妇从中作梗!
若不是她的挑唆,你们何苦要远离故土,征战大唐,多少勇士的鲜血洒在边关?那里面也有你们的父子兄弟!”
突利的眸中燃着怒火,突厥的人性子直,听到突利这么说,想起自己战死的兄弟,个个被激得热血沸腾。而我,心内略略一怔,这些年我在雪山,根本不知山下事,又怎会挑唆大汗?难道说是丽君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众人的目光全都随着突利的声音投在我的身上,有愤怒,有厌恶,也有疑惑,个个双眼血红,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
看着巴甫的眼神也有些迟疑,伽云急道:
“阿哥,你不要信小可汗的话!萧姐姐不是妖妇,她是圣女的朋友,她救了我的命,还把村子里生病的人全都救了!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阿爸阿妈!”
看着阿妹又是着急,又是跺脚,巴甫有些为难,但突利毕竟是可汗,猛然甩掉巴甫的手,冷哼道:
“看来不止是你,连你全家都被这个妖妇蒙蔽了!本汗可不敢再用你做亲兵,若不是看在你曾救过本汗的命,现在就杀了你!滚吧,带着你的阿妹滚回你家的帐蓬!”
看来巴甫在军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巴甫慌忙下马,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可汗恕罪!或许这之间存在着什么误会!我方才也是救妹心切,我只这一个阿妹,求可汗体谅,倘若这场战争真的是这个女子煽动的,巴甫绝不拦阻!”
伽云气得冲过去,愤怒的对巴甫道:
“阿哥你居然不信我的话!萧姐姐是好人,是仙女!不是妖妇!如果你不信我,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阿哥,阿爸阿妈也不会再要你这个儿子!”
巴甫面现难色,看一眼自己最疼的阿妹,唤道:
“伽云——”
“哼!如果你们要抓萧姐姐,就先抓了我!反正我的命也是萧姐姐给的,她死我也绝不会活!”伽云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