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昏暗的很,小桃掌了八宝琉璃彩画灯,她并没有察觉我的忧伤。笑着道:“这雨总算下来了。”
屋子里一下豁亮起来,我那暗暗在角落里独自伤感仿佛也被照亮。
我起身走到案前,醮墨摊纸写下:“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一气写下,字体却是绵软无力,喃喃重复着“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知晴上来禀告,晚饭已经备好了,我点头。
随她下楼,坐在正厅的红木钦玉圆桌前,金盘玉碟一盘盘端上,从清淡小菜到海参鲍鱼、各色汤食满满摆了一桌。自从我怀了身孕,旻宁便叮嘱一定要安排好我的膳食,所以他们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心里堵的很,没有什么胃口,肚中的小家伙好象微微动了一下,我们就是这样贴近,他的微小动作我都能察觉。
深呼吸一口,想把肺中积缵的阴霾的气息全呼出来,饕餮大嚼起来,欲把忧伤全溺死在食物中,吃到八分饱,外面骤雨初歇,透过水晶帘望出去,依旧铅云密布,中午看时还是晶莹呈蓝的天,这一下全部颠覆了,我起身走到院子里,空气中带着冰冷湿润的因子,一地冬青松柏被狂风急雨残卷后的枝叶,如同我怆然残破的心。
小桃在后面急急追出来,道:“小姐,外面冷。快进去吧!”
回到房中心绪依旧不宁,让小桃取了古筝信手拨弄,却是杂乱无章。想起在旻宁那里的钢琴。
闷闷的爬上床,招呼小桃他们去休息,樱红的帐中,我直直盯着帐顶的璎珞,外面雷声阵阵、狂风急雨,好似鬼嗷般呼啸着,似有千万颗银珠打在屋檐上砀砀做响,我坐起身来双臂环抱胸前,电闪雷鸣的夜晚让人格外孤独与恐惧。
一道眩目的白光瞬间帐中白如昼,之后便是那惊天的响雷,震的耳膜嗡嗡做响,我恐惧的捂上耳朵,幔帐突然被人拉开,我失声尖叫,那声嘶力竭要喊出我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又是窗外一道眩亮的白照清楚了他的脸,房中已经掌了灯。他一把将我拥怀温言道:“朕在这,月儿不怕”我这才发觉,他身上的常服已经被雨水浸的半透,凉凉的贴在我的脸上,我像受惊的小兽般躲在他的怀中,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怀中找到安全感,他轻轻抚着我的背温言安抚着,半响我才从惊惶中定下神来,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皇上怎么来了?”
“朕看那么大雨不放心你,就过来了。”转头痛责道:“这么大雨也没人来守夜?你们这些奴才都怎么当的?明天通通都去辛者库!”
小桃他们瑟瑟跪了一地,猛磕着头喊着:“奴才该死”
我忙拉了一下旻宁的衣袖,急切道:“是臣妾不愿人在身旁,才差他们下去的,不怪他们的”
旻宁回头望我道:“就是你整天这样惯着他们,才让他们这么的没规矩,这次朕必须惩治。你怀了身孕,朕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们这些人!”丝毫不带回旋的余地。
我不再言语,缩回床角双臂环抱胸前,埋下头去。
旻宁焦急道:“月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叹了口气道:“皇上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月儿了。”
“怎么会?”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月儿怕这雷电,但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差了他们走,而皇上却要把他们调到辛者库去,臣妾恐怕只能在不安中度过了。”我忧伤的说着。
旻宁转头挥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这次放过你们,下不为例!”
小桃他们像小鸡啄米似的磕头谢恩,又因为我让他们惶惶不安了一次,心里几分愧疚。
旻宁凝睇我道:“这样可以了吧?最见不得你这双眼睛里的悲伤,让人看着都不忍心。”
我忙准备起身谢恩,双肩却被他那双有力的手稳稳压住:“别下来,你穿的那么单薄。别着凉”他的关切让人心头暖暖的。
一旁的小卓子忙提醒道:“皇上,您衣服都打湿了还是赶紧换了吧!”
旻宁看着我笑道:“外面的雨好象瓢泼一般,朕下了撵就走了这么几步就打湿了。”说着走到屏风侧,由小卓子给他换着衣服。
我忙道:“臣妾该死,让皇上担心,害皇上还要跑来”
旻宁远远看着我,带着几分薄斥的口气道:“又胡说了,什么死不死的!朕可不许你死,朕要你长命百岁。”那语气虽带着帝王不可抗拒的力量,但亦是暖暖的。
不一会他换好了月白色罗锦的中衣,擦干了额头上的水迹。命众人都退下,屋中八角琉璃绘彩的宫灯发出明灭的光芒,外面瓢泼的雨声夹杂着电闪雷鸣,他走到雕花绣床前,一双手突然覆在我裸露在外的的脚踝,我没料到,不禁惊呼出声。他瞥我一眼,紧紧抿着唇,依旧将温热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脚踝,低声斥责道:“总是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么冰,病了可如何是好?”任凭屋外怎样的电闪雷鸣,天寒地冻,这里只有道不清的情愫,辨不明的怜惜。
他是何其高贵的男子,竟亲自用手替我捂足,鼻子不禁一酸,有些歉疚的看着他。
幔帐轻下,枕在他的臂弯。可以听到他扑通的心跳,眼角,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我与恺终是没有未来了,眼前的他对我的情意,我真的能一直视而不见吗?还是他早已经一点一滴浸入我心里了。
只愿这次,不是错付。
他在我耳边轻语道:“朕会一直守着你,快睡吧!”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
我点点头,头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