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宇轩等人入城之前,青城城内早已流言暗布谣言四起。
时言:白云虚浮而无根基;烈阳高悬而得天下。
若是单只看这首诗,倒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嚼舌根之人往往可将其随意歪曲,进而为政治服务。
青城城主名讳柏枟,从木。这倒也不妨事,但不巧的是,城主的头名护城守将、城主的左膀右臂,他姓单名烈炀。
也不知是谁嚼了舌根,硬是将白云与“柏枟”、烈阳与“烈炀”混为了一谈。
于是,木为烈阳所刻的谣言纷而起。此间,更有传言是为:
日盘拨白云,探头照九州;风起白云散,王者自显现。
起初,也只是风言风语街道乱说;后来,妖言惑众市井喧喧。
初始,只是城中小儿百姓胡言;渐至,城内贵族接话传播。
纷传之间,终于传入城主耳内。
在闵宇轩来前的一天,那跟随城主忠心不二的随行大夫与城主曾无意之间提起此事,遂若有似无地问了一回。
“城主,您看这事该如何定夺?”大夫毕恭毕敬地询问。
季柏枟喝了口药,不答反问:“杨凡,你觉得那些流言会是空穴来风吗?”
“属下愚钝。”那叫杨凡的大夫低头道。此刻,虽然魏城主由于体虚看着莫名憔悴,但那隐约的魄人压力依然存在。他猜不透城主心里所想,也只得如此模棱两可地答话。
跟前这主子,在18岁接城主之位起就将他带在了身边。若是恃宠而骄口无遮拦,只怕他早已不在城中。他看着他褪尽眉间稚气,剔除骨中懦弱,从当年的青城少主逐渐成长为如今的治城城主。庞大青城,由他的双肩担起。其中的苦楚,他虽然看的见,但却无法感同身受。
而今,城主虽未明说,但随侍左右的他或多或少能够知晓,青城城主想要着手做一番举动。
或许,这个流言,来的正是时候。
季柏枟放下手中的瓷碗,无力地笑笑:“杨凡,你一向知我心意的。”
“城主,只是流言,着实无法搬上台面。”杨凡老实答过。若真信了这流言,那护城将军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将军一直尽心尽力,看着应不是企图窃城之人。
季柏枟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惹得杨凡急急上前。好一会儿,那咳嗽才停下,季柏枟缓了缓气,道:“既然传言由民间而来,顺应民众心意,有何不可?”
杨凡屈膝跪地,“城主明见。”
季柏枟无力地挥了挥手,“起来吧!”
杨凡起身,提醒道:“陛下,市井流言,终是难成气候的。”
“杨凡,你应是听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话吧?”季柏枟突然说道。
杨凡心中一惊,看来这次城主是已下决心了。他出声,却也只是再度这般说道:“城主明见!”
季柏枟靠于睡榻之上,药力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微阖双眼,季柏枟极其缓慢地说道:“杨凡,我若有心,是可以让流言成为事实的……”
他不确定这流言是如何而起的,或许,是有人蓄意放出。若是平时,他只消一句话便可将其打发了去。但是,此时却不比从前,他需要这么一阵流言来造势。
早前,他便已隐约觉得城中有反叛势力形成,却无法找出根结所在,无法找出幕后之人。他想了许久,才觉,或许他需要有一些外界之力来将其逼出。
于是,他故意让闵宇轩这位王爷来青城。为的,也只是让那人觉得他的城主似乎是要与南国朝廷合作了,只是为了让一直隐隐在底部暗度陈仓之人的行为搬上台面而已。
很显然,有贼心之人,必然是心虚的。若不然,为何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半路阻挠闵宇轩,欲将其置之于死地。也就是这样的鲁莽举动,才不经意地泄露了他的蛛丝马迹——原来,城内的反叛势力竟是那位被他一直信任着的将军!
但是,即便知道了是那位将军,他这个城主也不好轻举妄动,毕竟他是一城守将,手握重兵,着实马虎不得。而且,那将军似乎与西国朝廷珠联璧合着。那么,他现在要的便是趁着因流言而起的人心混乱而将其逼急了去。到时,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与南国合作,将其打击到底了。这也成了他为何请王爷来青城的另一原因,因为他需要抗敌的军队。而那样的兵力,当是南国的那位名为闵宇轩的王爷方能掌控。
他已病入骨髓,在离世之前,他要将城主之位传于自己那不愿继位的大儿子季殊然,他要将毫无隐患的青城,亲手交到季殊然的手中——不管他是否愿意。况且,他已将季殊然的手足兄弟闵宇轩请来。他会在闵宇轩为了青城而置生死于度外地挥军西进时,给季殊然施压,用尽一切方法强逼季殊然接替他的城主之位。
这是季柏枟的打算。
当然,若只他一人断然无法实现。所以,他联合了南国陛下闵宇凡。
如此交往,定是只为了各自的利益。
季柏枟考虑了许久也考虑到了许多——
闵宇凡权可命令闵宇轩直接挥师西进攻打西国,按南国的实力定是可以做到。抑或是闵宇凡企图吞并青城,但又为何让密探过来承诺说,青城与南国只是合作,完全不会借此机会吞并了青城。
那么,那位年轻帝王到底在作何打算?他为何要将借此机会将闵宇轩派到青城?这些,饶是季柏枟老谋深算到家也着实猜不出。
但是,既然南国陛下承诺不会吞并了青城。那么,在现下如此境地之下,他愿意冒着风险赌一回。
所以,在闵宇轩来到青城之前,青城城主早已做好了万全打算。他要的,只是等待南国王爷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