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夏羽居然见到他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惨白惨白的笑,衬着那白皙皮肤,她感觉到,对方好似要撒手将一切全数抹掉一般。
“闵宇轩,你到底怎么了?”夏羽终于生气了。
闵宇轩抬头望了望愈渐暗沉的天空,他莫名其妙地再度笑开,呵,好似又要开始一场大雪了。
这雪,怎么一直不会停的啊……
“闵宇轩!”夏羽跨到闵宇轩跟前,有点担心地使劲摇了摇他。
那出神的男子慢慢低下头来,淡淡扫了眼那紧抓自己不放的双手。随即,他伸手,用微重的力道,拨开了那双执拗不放的手。
他望进夏羽的双眼,那里,已有水雾漫起,渐渐地,从脸颊划了下来。
闵宇轩伸手,用着最后一丝温柔,接过了那滴落的晶莹。
他定定瞅着自己的手掌,缓而无力地说道:“好好听着,这句话,我不打算说第二遍。”
夏羽哽咽在一边,久久不能言语。
闵宇轩将手紧紧握成拳头,收回,负在了背后。
他望着夏羽,极其清冷地慢慢说道,
“我只是,不打算再继续爱那个叫凌笙筱的女子了,仅此而已……”
夏羽不记得闵宇轩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雪竟又开始纷扬而起了。
她只记得她在雪地坐了好久,久到周遭白雪似乎漫过了膝盖,浸湿了衣摆,有刺骨寒意不依不饶地侵入着。
她恍惚听到身后传来琳姚慌张的大叫,然后,她看到那个满脸担忧的丫鬟跪坐在了她的跟前,盯着她那张哭花的脸,手足无措着。
“王妃,您怎么了?”琳姚伸手欲将其拉起,“快起来,这样会冻着的。”
夏羽用韧而柔的力道掰掉了琳姚紧抓不放的双手。微微叹了口气,她无声笑起,发紫嘴唇微颤着,“是有点冷的。”
能教血液都凝固的冷,应该是冷彻骨髓了吧!
可是,她真的很想用冰冷空气冻结掉那叫眼泪的东西。
这样,它们就不会再流下来了……
“快起来,”琳姚嚷道,她握过夏羽毫无温度的双手,“王妃,这样是不行的。”
一把伞横过上空,鸿羽轻雪瞬时被遮了去。
琳姚抬头,“凌寒!”她以为他还没起,“赶快去叫王爷过来。”她望了眼恍恍惚惚的王妃,有些着急,“也不知王爷去了哪里了!”
一听琳姚提起王爷,夏羽倏然弯起颈项。她神经质地反抓过琳姚的手,却是异常安静地慢慢说着,“我没事,不用去叫他了。”
始作俑者的,不正是那王爷吗?
叫他有什么用?
或许,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跟前了……
她记得他转身离开前,是毅然甩开她的手的。
然后,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比初始见面时更为冷滞的情感,带着誓死不改的决绝——
“我不打算再爱那个名为凌笙筱的女子了……”
她了解闵宇轩。
那是个拥有教人不敢直视的高贵凛冽的男子,犹如寒极地带的千年白冰。偶尔,它会消融一点,那缓缓而出的冰水可以教人满心沁凉,却也会教人冰得心凛。
闵宇轩就是这样的人,清冷孤绝,疏离淡漠。
偶尔的,他会开一些教人窝心的玩笑,好似冰河中突流而过的汨汨暖流。那暖流,是会带来极端丰富的营养的,是会宠坏在冰河里生活的生物的。
但是——
夏羽闭了闭眼,闵宇轩,这次的玩笑开得真的有点过分了……
“王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琳姚见夏羽昏昏然欲睡的模样,立时慌了神。
有一双手伸过。
“凌寒!”琳姚抬眼,看着凌寒伸手抱过了冻得瑟瑟的夏羽,又听着他低低叹过,“先顾好王妃吧!”
凌寒其实早已看到当时的情景了。
彻夜未眠的夏羽,困乏至极,竟在凌寒的怀中,有些不甘愿地迷糊了过去,
“到底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我明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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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闵宇轩木然而立着。
突然,有谁握过了他的手。他一惊,本能甩开了那同样冰凉的手。转头,才发现洪宝珠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洪宝珠望着夏羽待过的那片雪地,似是在自言自语,“忘却了,便不会再痛了……”
闵宇轩的眸间,有绵绵哀戚隐隐倾泻而出。他缓缓地说着,“若是我不知晓这一切,或许我便会安然面对笙筱了。但是,”他注视着眼前清白纯澈的雪地,有些自责,“此刻,我确是无法再义无反顾地面对那份罪过了……”
他是那么的骄傲不堪,全然无法接受那既成的不伦事实。
“若是没有宝珠阿姨,你们便无需去承担这份苦楚了。”洪宝珠低低自责。
闵宇轩转头,一贯的冷然。他瞅着洪宝珠,似乎是有些好笑地嘲讽着,“可一切都已成事实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