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当中只有李愚可以救他吧!”李愚道,的确,按照崔浩的第二步计划,他马上应该回上海,找李愚。
可,正是戴耘的这句话,让白玉误会了,她以为真的李愚能拯救崔浩,以为李钧儒还是十年前的李钧儒,李愚还是十年前的李愚,崔浩还能像十年前那样被李愚救出。
送走白玉,戴耘的担心增加了,他打开电视,他担心的那一幕立即验证了,二级市场上,丝宝的股票直接跌停开盘。令人惊讶的是,接替崔浩的人竟然一如崔浩所料是刘学博,但是,“白玉,真的能撑住,盯住刘学博吗?”
白玉没有想到,丝宝管理团队竟然能如此高效率地运转,就像是崔浩还在正常上班一样,她总觉得崔浩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管理着公司,崔浩是怎么实现他的管理的呢?阿三的儿子大头,杭英年从英国毕业回来,人公司投研部总监,处理银杜路项目融资,和财团的关系非常融洽。杭英年能这样接手,她心里安慰多了。
玉箫燕升任公司行政总监,她在领导岗位上进退有据,行事自如,帮了白玉的大忙。
公司终于稳住了,但是,戚华等的举动却让她多少有些奇怪,
她找过戚华,戚华只是叫她不要管,可是,谁都不管,崔浩一个人在里面怎么办呢?难道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她真想当面质问戚华,为什么安排刘学博回来做董事长?这不是断了崔浩的后路吗?
刘学博回到丝宝,第一把火是抓财务,他把集团公司的所有领导、各地分公司的主管领导都叫来,他要开财务改革会议。白玉知道,刘学博不笨,他可能是想通过财务大审计,发现问题,在公司内部挖材料,揭批崔浩,对刘学博这手,她并不害怕,可以说是早有准备,会前,她给所有与会者打了招呼,让大家说话谨慎一点。
刘学博坐在主席台上,他看看会场,集团中层干部中博士71人,硕士64人,从国外回来的有17人,而且这个群体中30几岁的年轻人占了大多数。他真是佩服崔浩,短短几年,把一个公司打造得如此之大。他习惯性地用手撸了撸领带,
他拿出讲稿,展开,清了清嗓子,这个财务会议对于公司和他本人意义都很大,他要把集团财务全部集中起来,由原来的各个分公司分别核算,改成集中在财务中心核算,财务中心未来要发展成独立的财务公司,从事资本运作和管理,这样就把分公司的领导们的权力全部收上来了,他就有手段控制各个分公司的诸侯们了,这些诸侯都是崔浩一手提拔起来的,哪里真心听他的?
会场上鸦雀无声,白玉准备好了,一旦刘学博发言结束就起身反对。刘学博清清嗓子开始说话,刚刚开了个头,他左胸口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拿出电话,接了,接着,大家从麦克风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咒骂声:“畜生,你会遭报应的,你全家不得好死,还有你的儿子,也会不得好死!”
刘学博脸色煞白。他匆匆地关了手机。
场下大家一片寂静,都是高人,大家都在猜这个咒骂的女人是谁,很多人认为是崔浩安排的人,崔浩不久就会打回老家,重新执掌丝宝,这个电话就是证明,再说,大多数人不赞成刘学博的方案,这是财务制度改革?实际上是把各个分公司的独立经营权取消了。
打手机的其实是玉箫燕。她要让刘学博不得安宁,
崔浩进了监狱,她没有了爱的对象,恨的对象,在她的人生中变得重要了,而这个人就是刘学博,这个强奸未遂犯,这个流氓,竟然能回来执掌丝宝大权?他以为他是谁?没有了爱,她首先只能选择恨,她要把对刘学博恨坚持到底,知道刘学博垮台。
这是她和白玉商量好的计划,让刘学博当中出丑,下不来台,如果刘学博还不是识相,她们就准备直接告刘学博强奸,让刘学博位置坐不住。
刘学博愣在主席台上的当口,白玉发言了,她说:财务制度改革是公司的大事,应该慎重,这次会议是个预备会,请大家来出出主意,希望大家回去能提一些建议和方案上来!
大家本来就不乐意改财务,更不乐意让刘学博牵着鼻子走,听白玉这样发言,都支持白玉的发言,说了一通场面上的废话后,会议最后不了了之。
刘学博曾经想过和崔浩同归于尽,他想过很多杀了崔浩的方法,用炸药,他在军队受过训练,制作简易炸药,是拿手好戏,用毒药,可以用青鱼的胆汁,青鱼的胆汁里含有大量氰化物,具有剧毒,用煤气罐,他像了很多方案,也下了决心,他被贺晓辉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这样想过,他被崔浩从丝宝赶出来的时候这样想过,他甚至想过,如果不能拉上崔浩垫背,自己死掉算了。他甚至制作了一个简易燃烧弹,街上捡来旧的自行车橡胶轮胎,切成碎块,溶解在汽油中,然后在里面加上10%的浓硫酸,混合上锯末和碎石蜡,这些东西灌在一只小的玻璃保温瓶胆里,他又在玻璃保温瓶胆的外面粘上包了药棉的钠,这样一个简易燃烧弹就做成了,只要他把它扔出去,钠和瓶内的化学物接触,就会反应放热,点燃爆炸。那段时间,他就和这只炸弹天天睡在一块儿,脑子里满是怎么把它扔到崔浩的车上去的想法。
对于刘学博来说,丢了董事长、厂长的身份,他就丢了一切,包括做人的理由。是戚华的一句话救了他,也暂时救了崔浩。戚华说:“你还在喘气,就说明你没死,你没死,就还有活过来的机会!”他不知道戚华说这个话是不是另有暗示,但是,这句话是真的救了他了,那天他在黄浦江边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没有正向的目的的活,就用反向的,比如复仇,那也是很好的活下去的理由。
这个时候,他找到了玉龙海,玉龙海是他天生的盟友,玉箫燕的父亲玉龙海,脑子里满是阶级斗争的想法,对地主富农恨之入骨,对地主崽子崔浩有天生的仇恨,当他得知崔浩是戴村征地的幕后老板,是崔浩指使手下整垮了他的牛蛙养殖场,他就急红了眼睛,死也不卖地了。刘学博在暗中看着焦头烂额的崔浩,心里体验到了复仇的快感。当然,他知道,一个玉龙海是弄不垮崔浩的,上海需要丝宝上市,丝宝需要崔浩,这个时候,他要适可而止,玉龙海死了,阿三死了,他们的死还是炸弹,比他的保温瓶炸弹有效得多,将来这枚炸弹还可以用。
他不能饶了崔浩这个杂种。戚华想用钢铁厂副厂长的身份骗他和解,劝他收手,“就此打住!丝宝不是崔浩的,也不是你的,崔浩没拿你什么,也不欠你什么,丝宝是国家的!”他狠狠地想到:“呸!什么国家的,你以为我心里不知道?你们沆瀣一气,不知道从里面得了多少好处,现在,我像一条狗一样被你们踢出来,你以为一家破钢厂就能把我哄住了?我得回去!我要拿回我的一切,拿回我的尊严!”他心里说,他不会像当初那样软弱和听话了,他知道,现在手头的一切都是不牢靠的,只有自己牢牢抓住,才能自己保护自己,谁也帮不了他,他要自助!他对戚华道:“崔浩,我知道,现在不能搞他,但是,迟早,他自己会倒台!”戚华没有修正他的观点,只是说:“上海需要丝宝平平安安地上市!你不要坏了整个上海的名声!”刘学博在心里冷笑,“我不坏上海的名声,那么崔浩害我的名声,就能算了吗?”他知道戚华所谓任命他为钢铁厂副厂长的许诺,可能是个稳住他的借口,不靠谱,他不能停,他要继续“战斗”下去。
当然,暂时的“踅伏”下来也是需要的,就像一只狼等待猎物再次出现需要踅伏一样。这次,他耐心多了。接着,邓超然主动进入了他的视野,这个人是崔浩戴村项目的关键人物,戴村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而且,他是崔浩从小的玩伴,拉过他来,让他做反崔浩的前锋,不仅可以挖出崔浩的戴村猫腻,还能从心理上打击崔浩,果然,邓超然吃不住戴村人的压力,愿意和他合作。戴村死了玉龙海,又死了两个年轻人,戴村的风水被崔浩搞坏啦,戴村的人被崔浩骗啦,戴村要在邓超然的带领下告崔浩!
这次邓超然出马,一下子把崔浩告进去了。刘学博感到很痛快。只要能把崔浩置之死地,他什么都愿意干。不过,他知道,报复崔浩的关键不在崔浩做了多少坏事儿,而在大形势,崔浩啊崔浩,你自己找死。刘学博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报应,只相信上头有人,上头和更高的上头,谁的上头高,谁就看得远,做得对!他现在有更高的上头。
原来李钧儒是帮崔浩的,现在李钧儒不会再帮崔浩了,崔浩的靠山没了,上头没了,你就只能失败了。因为现在,李钧儒成了他刘学博的上头。
李愚打电话要刘学博到他的东盛达公司商量事情。
李愚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台湾朋友带来的陈年普洱,上世纪60、70年代,中国人还没有学会喝普洱的时候,香港人、台湾人低价在大陆收购了大量普洱茶业,如今这些茶叶经过半个世纪的陈放,已经如火纯青,“聚气!”想想,半个世纪之前的陈年普洱,这个气场多大?
东盛达公司座落在新闸路上,坐北朝南,右手青龙方有花联大厦,18层,左手白虎位有来风大厦,16层,东盛达大厦则是26层,气势上压倒了左右手两座大厦,更加了得的是,东盛达大厦的背后还有一幢32层的东方航运大厦。这个布局,正好应验了风水学上的“坐后有靠”,靠山有力,左青龙右白虎,青龙过白虎的格局,东盛达的总部大厦的这个格局其实印证的是李愚和他父亲的关系。李愚就是看重了这个格局,才不惜花重金,买下这幢楼,做为自己的总部大楼的。他去看过崔浩一手盖起来的丝宝大厦,丝宝大厦在崔浩手上建成,高28层,在沪北地界上曾经是地标建筑,大厦本身没有问题,但是,它是孤阳宅,它建得太早了,背后左右没有其他大楼支撑,孤阳独杵,左右无援,背后无靠,不吉反凶。正是这个格局,让他感觉,他和父亲对崔浩的帮助最终都是要撤回的,崔浩不可能永远拥有他们的帮助,而他们也不可能永远帮助崔浩。与其如此,不如取而代之!
刘学博并不会看这个,他完全不懂,但是,他进得东盛达的大堂,整幢楼的底层富丽堂皇,一座大厅足有800平方米,宽阔明亮,给人以大气、舒适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却是自然而然就有的,这个感觉让他对李愚有点儿死心塌地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清楚。
李愚说:“刘总,知道为什么逮捕崔浩吗?”
刘学博道:“丝宝已经上市,逮捕崔浩不会影响丝宝了,卸磨杀驴的时候到了。”
李愚道:“崔浩在丝宝经营多年,形成了一个集团,核心圈是戴耘、林白玉、阿三,外围包括戚华、黄纪良、黄鹤等人,内圈是死党,外围是保护层,现在,他的内圈已经瓦解,外圈也差不多解体了。”
刘学博说:“关键是他没了李副市长这个靠山!李愚你这几着棋下得好,戴耘调香港,断他后援,他的财神走啦!没有人保佑他啦。”李愚笑笑,没有说话。刘学博正要接着问下一步怎么行动,突然电话响了,他踮起半个屁股,背对着李愚接电话,“董事长,是我!”他听出是白玉的声音,他缓了一下语调:“我这会儿在开会,回头给你电话!”
李愚看刘学博接完了电话,不待他坐回刚才的位置,就说:“这个位置你不要坐了!”
刘学博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问:“李愚,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要什么?尽管提!”
李愚道:“我要你这个位置!”
照理说,刘学博并不应该惊讶,他有心理准备,以他的情况,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坐得久?这次崔浩这么容易进去,而他这么容易就又捞回了董事长的位置,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李愚让坐这个位置,不就是因为他抬上去方便、拿下来也方便吗?
李愚解释道:“你不要多想,你的利益一点儿也不会少,只会多!”
刘学博道:“我知道,你让上面查丝宝,丝宝名声一坏,供货商和销售商都鸟兽散了,逮捕了崔浩,丝宝又群龙无首,然后是银行,银行把贷款卡死了,只收钱,不放钱,丝宝只能是等死,现在,丝宝已经在我手上做成巨亏,资不抵债,你应该满意了!现在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
李愚并不生气:“其实,我们都是走狗。你也不要觉得我就是猎人!再说,你的事儿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不会有什么麻烦,相反会越来越好!”
“里面的人谁不清楚,真正做亏丝宝的是我!我掏空了丝宝,这真是个好公司啊,再给它几年,它就能执上海牛耳啦!”刘学博叹气,老实说,丝宝今天这个样子,他看了也心疼!做起来难,做下去容易,他是有罪的。他突然怀疑起自己来。他知道,李愚的意思是下面要发巨亏公告,把二级市场股价彻底打下去,然后李愚会在二级市场上进一步吸货,之后,直接入主,入主之后,把他的烂资产注入进来,做一个好年报,再增发圈钱。“这是他的事情了,和我无关了,以后我就只能是靠边站,看着他们挣钱,折腾了!”他心里对自己说。
李愚看了一眼刘学博:“你可以走了!”
玉箫燕约刘学博在沪太路833号的咿呀面馆见面,以前,她和崔浩来这里吃过面,玉箫燕熟悉这里,包括面馆门口的广玉兰和茶树,玉箫燕曾经站在玉兰树下,等崔浩,现在玉兰变得灰头土脸的了,茶树的叶子掉得不成样,谁会关心一棵长在街边的茶叶树呢?谁需要一棵茶树呢?一会儿,刘学博上来了,这里他也很熟悉。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刘学博不知道玉箫燕到底要干什么,“我给你带了钱!”
玉箫燕摇摇头,“我不要钱!”
刘学博道:“我是真诚的,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帮忙!”刘学博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他妈的,他在心里骂自己一声,“你何苦呢?我给你买套房子,给你钱!”玉箫燕冷笑:“要我做你的二奶?你配?”刘学博就不说话,他看看玉箫燕,那丰润的身体,吸引着他,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对自己不在意的女人,他就越是喜欢,他热辣辣地盯着玉箫燕的下半身,顿时感到热血上涌:“你别这样,崔浩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玉箫燕说:“我要你放过崔浩!他两次坐牢都是因为你,你放了他!”
刘学博突然恨起来:“你们都说他好, 他好在什么地方?我就不好?我凭什么救他?我凭什么?”
玉箫燕不说话,“你要不要你的儿子?不想要,就让你儿子为他的殉葬!”刘学博一下子瘫软了,他儿子在玉箫燕手上? 他在哪儿?”
玉箫燕道:“崔浩出狱,你就知道他在哪儿了!”
刘学博摇摇头,“崔浩进去容易,出来难,不是我能控制的,把崔浩弄进去的人表面上是我?后面呢?你们看不见,我其实只是棋子!”
玉箫燕不信刘学博的话:“你当初能唆使邓超群告崔浩,还唆使过我,你既然能让邓超群上诉,就能让邓超群撤诉,我已经为你想好了,戴村人要的只是钱,我要你利用丝宝董事长的身份把钱批给戴村人,就用你的钱把戴村人的怨气买下吧!”刘学博看着玉箫燕,是啊,戴村人告的是丝宝,现在他是丝宝的董事长,可以用钱把戴村人的怨气买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李愚又怎么允许他这么做呢?